“沈先生，這是兩位患者最近三次的報告。”姜醫生從文件夾中取出八份文件，交由沈歸慈。

姜醫生是長青醫院的心理醫師，通常情況下會前往沈歸慈指定地點對他進行心理診斷，最近沈歸慈常駐醫院，姜醫生樂得少跑一趟，在貴賓咨詢室接待他。

“咳，不過您看過報告後，請不要别讓兩位患者知曉，否則會幹擾到後續治療。您看，蘇先生目前表現出典型的應激創傷，同時伴有個人價值感缺失。江先生則非常健康。”

“非常健康？”沈歸慈沒有擡頭，手裡的三次診斷結果，和上次來醫院體檢時給出的報告無異，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幾乎沒有任何差别。

一個人經曆過綁架案後，還能若無其事，心理狀态不受一點波動？

正常人多少都會有的負面情緒，江流景卻在經曆這一系列事情後，心理檢測報告還能得出一個良性結果，實在是匪夷所思。

姜醫生雙手交叉：“是的。蘇先生是綁架後的正常反應，病況也對應當下的戀愛障礙，溫哲作為熟人需要回避，但在平時的相處中也能發現蘇先生存在的一些問題，加以引導。至于江先生的報告，我存疑，不過測試結果顯示欺詐性低，陳醫生也向我說過，在診斷過程中，江先生非常配合，基本不存在欺騙醫生的行為。”

沈歸慈幾乎将布滿表格和文字的打印紙盯出洞來，姜醫生提醒道：“沈先生，放松。”

沈歸慈将紙放回桌面，端起水杯喝下茶水，沉默了許久才道：“他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小江。”

姜醫生知道這位身價千億的沈總自救意識非常強，就等他主動提起，一針見血道：“沈先生，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對這個世界的懷疑，是否已經轉移到江先生身上？”

沈歸慈不語，對這個猜測表示沉默。

姜醫生很少見他抗拒回答，知道對方并不接受這個結果，攤開手：“那你的病情有所好轉，并且十分幸運。”

沈歸慈将兩人的報告推到姜醫生桌前，起身離開。

“沈先生！”姜醫生站起來，拉開椅子叫住他，“世界無法懷疑，可一個具體的人可以觀測和證實，你隻需要從江先生身上尋求現實感，而江先生恰巧就是特别穩定的人。”

沈歸慈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姜醫生抓了抓頭頂的幾根毛，坐回位置上，翻看江流景的報告，才猛地一拍腦袋：“哎呀，這沈先生的藥還沒給他！”

沈歸慈回到江流景病房，見他已經穿好常服，靠在窗邊，青蔥色短袖，米白長袖，在秋日下連頭發絲都泛着光。

江流景聽到動靜，轉過身，整個人神采奕奕：“沈總，可以回家了嗎？”

可能今日陽光暖人，心裡某個位置平靜下來。沈歸慈走上去，揉了揉他的頭發，眼中浮起笑意：“是，兩周後複查。”

江流景松了一口氣，高高興興地抱走蘇南和蘇曜送來的向日葵花束，跟着沈歸慈回了雲天樓。

家裡沒别的變化，新風系統正常運作，可浮在空氣中的檀香味明顯沉了許多。

江流景挑挑選選找出一個長頸白陶瓷花瓶，将金黃的花束一一插進去，抱着花在自己卧室的陽台上晃了一圈，最後決定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低調的空間裡陡然添一抹亮色，沈歸慈從書房取了資料出來時，不免多看幾眼。

兩人的物品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除了一開始給江流景添置的東西，他基本沒有購入其他東西，就連比酒店拎包就走來得更便捷。

茶幾邊上的米葉冬青不知道什麼時候撤了，白熊玩偶也不見了蹤影。

沈歸慈撥開花葉，見瓶中水位太高，沒過兩日根部就會腐爛，起身端去倒掉一些水，迎面遇上江流景從卧室出來。

江流景眨了眨眼，沒問他要對這瓶花做什麼 ，表情有些失落，估計默認他要扔掉。

沈歸慈解釋道：“加的水太深。”

江流景：“哦。”

兩人相顧無言，沈歸慈單手托着花瓶底部，騰出一隻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帶着人去取了枝剪，将向日葵根部斜剪到合适長度，修了葉片，才重新放回倒出一些水的瓶中。

江流景全程很安靜，當沈歸慈将花放回茶幾上，才左右端詳，由衷贊歎：“沈總，你好厲害，什麼都精通。”

沈歸慈用紙巾擦手，見一花一人交相映，揚起唇角：“你學得也很快。”

兩人又是一陣安靜，江流景撐着下巴，撥弄舒展的花瓣，沈歸慈拿起好資料，道：“在家好好休息，如果要出門，打電話給我，我會讓老高來接你。”

江流景趿着鞋送他到玄關。

沈歸慈握住門把手，身形頓了一會，轉身對上江流景疑惑的視線，單手勾住他的後腦勺，将人埋進自己的懷裡。

下巴貼上柔軟的頭發，有些癢意，沈歸慈情不自禁埋頭，鼻尖抵上發絲，輕輕吸了一口氣，胸膛發脹，才緩緩叮囑：“保護好自己，要是再受傷，我會把你送到西山上的療養院，那裡除了醫療設備就是護工，你應該不會喜歡那種地方。”

“……好。”江流景一隻手撐在沈歸慈胸口，一隻手無措地攥緊衣擺，耳尖飄起一抹紅。

沈歸慈順了順頭發，慢慢放開他，見人垂着頭不說話，才道：“嗯，我出門了。”

門輕輕帶上，江流景不禁咂舌，唇齒間彈出一個意味不明的音，門又被推開了。

沈歸慈盯着他面無表情的臉，微笑不語，江流景彎起嘴唇，露出一個略顯讨好的笑容，伸出手揮了揮：“哈哈，沈總再見，再見。”

門這才“噶哒”一聲落了鎖。

江流景收回自己的笑，坐回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