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哲見床尾兩人站一起,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他聽到江流景這個名字,不隻從蘇家兩兄弟口中。
在記憶邊緣處,兩周前師父從沈歸慈家出診回來,曾經交待他仔細推衍沈歸慈的病情,遒勁的文字裡記錄着出現一次的人名:小江。
文字裡描述的小江隻是一個公司職員,和其他人區别,有些棘手,不過隻是幾筆帶過,并不十分重要。
他當時并未放在心上,現在看來并非如此。能出現在沈歸慈口中的,絕非閑雜人等。
溫哲的目光閃爍,沈歸慈問:“姜醫生不在醫院?”
姜醫生就是溫哲師父,溫哲尊敬地說:“師父這兩天去C國參加心理衛生峰會。”
兩人沒再多言。
不過十多分鐘,病房裡隻剩下蘇曜在陪床。溫哲隻是臨時離開就診室,他還有預約的病人在等着他,蘇南不能丢了傅承給的工作和天價工資,急匆匆返回公司。
江流景出了病房,身後蘇曜追出來,抓住他的手腕,看了眼沈歸慈,别有所指,說:“流景,有事給兄弟我打電話。 ”
江流景給了他一個擁抱,說:“我記住了。”
之前的護士找過來,帶江流景去做了各項心理測試,醫生不是溫哲,而是一個個老練溫和的女人,她支開沈歸慈和助理,親自記錄他的回答。
她在紙面劃過一道橫線,進入下一個版塊,問:“平時會産生幻覺嗎?聽到奇怪的聲音,或者看見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江流景微不可察地繃緊手指,女醫生觀察入微,将筆放在一邊,平靜道:“沒關系,如實說就行,如果你不想被記錄下來,我可以不寫,也不告訴沈總,會按照你的意願保護你的隐私。”
系統暗暗警告:【我不是病!就算你吃藥我也不會消失的。】
江流景說:“有時候覺得自己離現實世界很遠。沒關系,您可以寫,否則不好向沈總交待。”
女醫生露出一個笑,又問:“方便說一下,你平時在做些什麼夢?”
江流景說:“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在我身前死亡。”
女醫生記下:“嗯,還有嗎?”
“會夢到自己死亡。”
女醫生擡眼和他對視,近乎審訊般問道:“頻繁嗎?平均多少天夢到一次?”
江流景思索道:“記不太清了,可能家裡出了變故,媽媽不要我了開始,可能是我太害怕自己的病帶來的死亡。”
“原來是本身有基礎病。你說離現實世界很遠,那這些夢會幹擾你對現實世界的感知嗎?比如夢和現實混淆、重疊之類的?”
江流景否認道:“沒有,我能分得清,夢是夢,現實是現實。”
結果出來時,顯示受檢者沒有心理問題或精神疾病,心理醫生唯一建議他多參與社會活動,加強與他人的情感鍊接。
女醫生點了點桌子,補充道:“沈總,您也得給他一些自由,不可将人看得太嚴。 ”
“嗯,小孩子比較喜歡自由。”沈歸慈掃過單子,确認測試量表的測試結果欺騙性較低,指腹劃過幾項正常範圍内的數據,又仔細看過記錄,對上江流景不明所以的目光,臉上的探究深了些。
江流景跟着沈歸慈見了院長,老院長敲定了江流景身心健康,隻是天生體弱,沈歸慈提到的昨晚出現的症狀隻是江流景以前病發時的表現。
說到這裡,老院長欲言又止,捋捋下巴尖上的一撮胡子,說道:“如果實在擔心,可以住院觀察。”
沈歸慈直接了當地問:“他和蘇南母親劉萍是不是同一種病?”
江流景一個月熬夜加班還能繼續幹,堪稱勞模,身體除了疲勞并沒有其他不适,也并未将自己的病和隻能依賴治療存活的劉萍相關聯,不由得看向老院長。
老院長“哎喲”一聲:“劉萍的病舉世罕見,這位小朋友身體雖然弱,病發時及時送到醫院來就能治。”
既然沒問題,江流景一點不想和他多呆,告辭道:“沈總,我想去找南哥,昨天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您給我的假能不能放到下次?”
沈歸慈失笑,揉揉他的頭發:“當然,我送你。”
江流景違心微笑:“謝謝沈總。”
沈歸慈開車去酒店吃了便飯,小憩後,才将人送到傅承公司樓下。
江流景出門穿的便裝,是個嫩生生的學生,身後跟着西裝革履的沈歸慈,啞面皮鞋蹬在地上,踏地聲穩而不悶,兩人形成奇異的反差。
沈歸慈将人送到公司門口,說:“下班等我接你,加班記得發消息。”
現在正是下午上班的點,進公司的人絡繹不絕,他們大多都看過江流景流傳在外的工作照,有的人手裡還存有他在學校的學生照,見他和沈歸慈站在一起,驚了又驚,趕着踩點又急着看兩人。
江流景内心的驚訝不少于旁人,猜不出沈歸慈為什麼在大庭廣衆之下演情深。
不過事已至此,他隻好積極配合,嘴角噙起柔和的笑,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
兩人呼吸交融,再近幾分就能吻上去,手臂下的肌肉僵硬繃緊,江流景得逞地眯起眼,慢慢吐出一個字:“好啊。”
沈歸慈沒有阻攔他,過了一會才拍拍他的腰,将依依不舍的人放下來,說:“去吧。”
江流景後腰一陣發麻,接連退了幾步,胸膛裡憋着的氣終于吐出來。
在一衆驚掉的下巴裡擠上電梯,和一堆瞬間安靜的吃瓜群衆面面相觑,坦然地笑了笑:“大家下午好。”
電梯門打開,人群流向公司各個樓層各個部門各個高層。
傅承的公司,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