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雎宴踩下刹車,轉頭看了眼車旁邊那扇緊閉的大鐵門。
鐵門旁邊有愛心福利院的字樣,程安昀也看了幾秒,随後解開安全帶,轉頭看着梁雎宴:“就是這裡,你是在車上等我還是和我一起下去?”
梁雎宴看他幾秒,也解開安全帶:“我和你一起吧。”
程安昀沒說什麼,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站在鐵門前看着院子裡,院裡滑梯轉盤跷跷闆等娛樂設施陳舊但很幹淨,不過已經不是他當年用過的那批。
院裡到處都看不見人影,但能隐約聽到幾聲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小孩子的笑聲。程安昀看了眼門衛室,裡面也沒人。
他想起什麼,摸摸口袋發現手機落在了車上,恰巧這時梁雎宴下車站在了他側後方,他自然而然地轉身拉住了梁雎宴的胳膊。
梁雎宴隻是垂眸看着他,隻見程安昀拉開他的袖口看了一眼他的手腕,随即很快擡起頭來:“你今天沒戴表嗎?”
原來他在找表。
梁雎宴失笑,将左胳膊伸了過去。
程安昀握住他的手看了眼時間,中午十二點半,是孩子們的午飯時間。
所以門衛大爺現在應該也是去吃飯了。
他道:“我們可能得等一等,這個點他們應該都在吃飯。”
他沒有立刻放開梁雎宴的手,時隔二十年再次回到這裡,程安昀現在産生了一種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情緒。
他雙手握着梁雎宴的左手,梁雎宴垂眼看了幾秒程安昀摩挲自己指骨的小動作,聽到他的話才想起他們現在也還沒吃午飯,剛要問程安昀餓不餓的時候有個老人從大門裡出來了。
看到對方的一瞬間程安昀手上不自覺用力,抓緊了梁雎宴的手。下一秒一隻幹燥溫暖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梁雎宴輕輕拍了拍他,安撫道:“别緊張。”
程安昀轉頭看了眼梁雎宴,下一秒院裡的人說:“你們是來幹嘛的?”
聞言程安昀直接放開了梁雎宴,手裡的溫熱突然消失,梁雎宴怔了兩秒,随後蜷起手指,像是為了讓那點溫熱多保留一段時間似的五指虛握成拳,兩臂自然下落垂在身側。
程安昀抓住鐵門:“大爺,我來找院長。”
“找院長?”大爺上下打量了一下門外這兩個年輕人。
他在這家福利院看了快三十年的大門,一般來領養小孩的人都會提前和院長打招呼,院長也會提前告知他今天有人來看孩子。
但最近院長并沒說過有人要來領養。
大爺擺擺手:“不行,院長最近這幾天不在,兩位有什麼事啊還是等過幾天再說吧。”
“不在?”程安昀頓了一下,“她去哪了?”
大爺将手裡的保溫杯放到窗台上,道:“有個小姑娘最近生病要做手術,這兩天院長一直在醫院裡照顧她,沒時間回來。”
程安昀抿了抿唇,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準備轉身要走的時候身後的梁雎宴說:“那可以麻煩您告訴我們她們在哪家醫院嗎?”說着他看向明顯有些失落的程安昀,繼續說,“他小時候在這裡呆過一陣子,今天是想回來幫幫其他孩子。”
聽到這話大爺重新看向程安昀,幾秒後問:“你叫什麼?”
程安昀說出自己的名字和曾用過的宵宵的小名,但大爺都沒什麼印象。他的笑帶着些許歉意:“年紀大腦子不好使了。”
頓了一下,他又問之前帶程安昀的護工是誰,程安昀說出了程願的名字,大爺這才相信他以前是這個福利院的。
他說出一個醫院的名字,繼續道:“我不記得你,但院長肯定記得。那小姑娘是肝癌,前段時間她才剛過完六歲生日。這兩天她就要做手術了,但水滴籌湊錢一直沒湊夠,你們去幫幫她也好。”
說完大爺又告訴了程安昀院長的電話号碼,他回車上拿了趟手機,将那串數字存進通訊錄後向大爺道謝,臨走時又問了一下那個小姑娘的名字,随即便拉着梁雎宴一起離開。
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梁雎宴注意到副駕駛的程安昀一直在悄悄用指甲刮蹭着安全帶。
他發現程安昀真的有很多小習慣,心情比較緊張還有打電話的時候手上總是閑不住,一定要摸點什麼東西。睡覺的時候也是,喜歡被子蒙住頭縮成一團睡。
還有在他每次準備使壞以前,都會微微眯起眼睛做出一個得逞的小表情,這是梁雎宴被他逗了很多次之後發現的,這一點估計程安昀本人都不知道。
總之就是,還挺可愛的。
到醫院的時候程安昀先給院長打了個電話,幾聲忙音過後電話接通,對方率先開口:“喂,你好?”
程安昀張了張嘴,本想直接說明自己的身份,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您好,我們看到了網上的水滴籌,請問樂樂的手術費湊齊了嗎?”
電話對面沉默了片刻,随後院長歎了一聲:“沒有,現在還差五萬塊。”頓了頓她繼續說,“您是要……幫我們嗎?”
程安昀低頭撚着衣角,嗯了一聲,問對方的卡号。
梁雎宴無言地轉頭看着他,程安昀去福利院的目的是想問問程願葬在哪裡,但現在看來,他似乎不打算去見院長了。
他輕歎一聲,收回視線看向窗外。
每個人都步履匆忙,沒多少人臉上帶笑。
聽着副座在打電話的聲音梁雎宴莫名想到了梁吉山,他當初也是肝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中晚期了,肝幾乎全切了才保下一條命。
在他入院治療的時間裡,百川的大小事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作為繼承人的梁雎宴身上。
當時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覺得他一個毛頭小子撐不起這麼大一個集團,董事會有兩位老人甚至動了歪心思,開始偷偷收購股份,想将整個集團收入自己囊中。
當時他那個不成器的表弟還出去亂搞,女生懷着孕他都敢推人家,害得她從台階上摔下去流産之後自己買了張機票去國外躲了起來,爛攤子是梁雎宴給他收拾的。
集團股價下跌,董事會高管中飽私囊,即将手術的父親,不成器的弟弟,還有梁妤和姑父鬧離婚,多方壓力一股腦全壓在了梁雎宴身上。現在想起來,他覺得自己當時還挺堅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