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程安昀走出了酒店大門,現在天都黑了,他在四周掃視片刻,最後在道路對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也在朝他這個方向走,他眯起眼睛辨認片刻,确認對方是梁雎宴。
他轉頭看了眼街邊的紅綠燈,這個綠燈隻有十幾秒了,于是他加快腳步朝街對面的人走過去。
因為出來得太急程安昀連口罩都沒來得及戴,他剛走沒多遠看到街邊綠燈即将歸零,迫不及待要跑起來的時候,電話裡的人對他說:“别着急,慢一點,你在原地等我也可以。”
程安昀看着街道對面那個步履平穩的人,也放慢腳步。
站定路邊的那一刻綠燈變色,程安昀被紅燈照成小紅人。
他和梁雎宴現在就像是被銀河隔開的牛郎織女,連接道路兩側的斑馬線就是他們的鵲橋。
風拂亂了程安昀保持了大半天的新發型,因為剛才跑得急他小口喘着氣,呼吸間釋出的白氣悉數打在他圍的那條梁雎宴送他的純棉圍巾上,冷熱交替,圍巾靠近口鼻的一小片區域出現點點水珠。
來來往往的車流和看不見的風在他們中間穿梭,好多人從他們的視線中匆匆路過,整個世界隻有街道對面的人停留在此刻。
程安昀看到梁雎宴舉着手機在耳邊,雙唇微啟說了句什麼。
下一秒電話裡傳來他的聲音,夾雜着汽笛聲:“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程安昀笑了一下,問:“哪裡不一樣?”
梁雎宴沒有立刻回複他的問題,在紅燈十秒倒計時的時候才開口:“有點近視,得離近了我才能看清楚不一樣在哪裡。”
程安昀原本因為走得急而速度加快的心跳好不容易才平緩下來,聽到這句話又開始搶拍。他盯着旁邊的紅燈,跟着它一起數秒。
3、2、1。
車和風都凝固,程安昀也站在原地沒動,等梁雎宴向他走來。
在梁雎宴走到道路中間的時候他挂了電話,收起手機往前走了一步。兩秒後梁雎宴停在他面前,道:“看出來了,你發型和以前不一樣了。”
程安昀看他幾秒,還沒來得及開口梁雎宴就從兜裡拿出一個口罩出來遞給他:“沒用過,你現在出門還是帶個口罩比較好。”
他看了那個口罩片刻,接過戴好。
然後他故意問:“那我是以前好看還是現在好看?”
這個問題和“我和你媽掉水裡你救誰”有異曲同工之妙,梁雎宴有些忍俊不禁,擡頭替他整理了一下被風吹得有些亂的頭頂,回答道:“不要為難我了,我感覺好像怎麼回答都不對。”
程安昀站着不動讓他給自己整理頭發,聞言也有些想笑。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這個發型明天估計就沒了,隻是因為今天拍廣告所以才做的,所以你還是說以前好看比較好。”
梁雎宴抄答案很快:“那就以前好看。”說着他帶着程安昀轉身往酒店那邊走,問道,“待會兒我們要去吃什麼?”
“我什麼都可以。”程安昀走了幾步,轉頭看他,“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嗯……你可以這樣理解。”梁雎宴說,“公司現在還在放假,我沒什麼事,反正在家閑着也是閑着。”
程安昀哦一聲,收回視線:“所以你是因為無聊才來找我的。”
“……也不是。”梁雎宴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自從程安昀走之後,梁雎宴莫名覺得家裡到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比如每次上樓回房間的時候,他看着同一層的另一扇門會想起程安昀在這裡睡過覺。比如坐在沙發上偶爾轉頭看向落地窗外時,會想起程安昀站在窗邊看過狗。比如……
總之,他感覺他的生活已經被程安昀入侵了。
他一邊慶幸着他們發生關系的地方不在這套房裡,一邊又時常記起那天晚上程安昀的樣子。一邊覺得不是戀人就不該有這種更親密的接觸,一邊又不自覺對程安昀産生欲望。
那天晚上梁雎宴可以勉強說服自己是因為意外,但前兩天的一個夜晚,他做夢夢到了一些有關程安昀的限制級内容,醒來之後他盯着漆黑的天花闆,整宿沒睡,且整宿都沒下去。
他意識到他的身體和思想似乎已經自相矛盾,所以他這次是真的專門過來找程安昀的,他要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沒繼續說,程安昀也就沒問,他道:“剛好你來了,我們去吃前幾天我吃的那家火鍋吧。”
梁雎宴道了聲好,問:“你明天還要去片場拍戲嗎?”
程安昀嗯一聲:“明天就下午有一場。”
靜了幾秒後梁雎宴又問:“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住一起?我沒訂到酒店。”
“……”程安昀轉頭看他,今天大年初七,一般人的假期從明天開始才會結束。
如果他對世界的認知沒有出錯的話,沒多少人會在現在出來旅遊,畢竟第二天就要收假回去上班了,酒店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客滿得訂不到房間。
像是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拙劣,梁雎宴故意不看他,無視他懷疑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直視前方繼續往前走。
程安昀:“……”
行呗,住就住,又不是沒一起住過。
兩人從火鍋店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程安昀戴好口罩,故意放慢了腳步,問:“你們公司假放到什麼時候?”
梁雎宴回答:“明天回去上班。”
“明天回去上班那你現在來找我?”程安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随即又了然地點點頭,“你是老闆,去不去應該都沒影響吧。”
說完他想起什麼,又問:“可你之前不是說你年後會很忙嗎?連Tiya都送走了。”
梁雎宴一一回答:“是忙,但不是現在。現在剛放完假,總要給員工一個過渡的時間,所以最近這段時間工作不會很累,我說的年後忙是在元宵節之後,分公司要上市了。”
“分公司……”程安昀小聲重複一遍,問,“是做什麼的?”
“遊戲。”
程安昀低頭踩着路上的磚塊,自顧自玩起了踩到邊邊就會輸的遊戲,聞言點點頭,半開玩笑道:“我現在去學代碼的話,等我退圈之後能進你這個遊戲分公司做程序員嗎?”
梁雎宴有些想笑,他忍着笑伸手扶住為了不踩到磚塊邊緣線所以身形晃了一下的程安昀的胳膊,道:“可以,但我們現階段暫時不缺程序員了,你可以考慮一下策劃或美術。”
“不要。”程安昀拒絕得很快,“我不會畫畫,做策劃會被罵。”
梁雎宴最後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