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沒有說話,我拉住他趕緊點頭,詢問對方是從何處奔波而來的。
“海加爾山,傑拉然以西的大陸。”
哇,好遠。
灰羽夫婦是妥妥的旅行家,進城的路上他們熱情暢談了兩人的旅行趣聞,對我傑拉然的牧師身份十分好奇。
“抱歉艾洛爾,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冒昧…主教普爾女士的言行我略有耳聞,而你又是日行者家族的成員,怎麼會去傑拉然中心教堂工作呢?”
嗯…其實我并沒有感到冒犯。在大多血精靈看來,日行者是皇室血脈之一,信聖光還不如信奉日光呢。更别提血之子與高等精靈向來不和,在普爾手下幹活實屬屈尊了。
“因為傑拉然是我的母親待過的地方,她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年,也是一名牧師。”
一路沉默的希爾突然插話:“很少聽你提起親人。”
“嗯,”我坦然道:“他們已經去世了,日行者家族的血脈所剩無幾。”
身為皇室偏支,家族中幾乎全數的精靈都參與了銀月城保衛戰,城外那片焦黑的土地就是他們的埋骨地,包括我的母親。
肩頭突然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暖意,希爾說:“都過去了。”
我咧嘴笑:“是的,都過去了。”
這次就連灰羽看我們的眼神也變得奇怪了起來,似是驚訝于夜之子流利的辛多雷語:“曆史無法更改,先祖的力量會永遠指引着我們。艾洛爾,活在當下也很重要哦~”
肩上的手聞言緊了緊力度,沉聲說:“我們到主城了。”
4.
主城,蘇拉曼的主城,活生生的夜之子之都!
此刻的我隻恨自己不能多長幾雙眼睛,好将這琳琅滿目的美景盡收囊中。
不同于傑拉然的魔法屏障,蘇拉曼的屏障明顯要更大更廣,甚至足夠遮擋耀眼的日光而唯獨留下星夜,這也是為什麼夜之子的皮膚更偏黯淡的原因。
萬年不見日光孕育出了截然不同的生命,植物因晶化而閃爍着微光,不止是植物,就連草坪裡舞動的灰翅蛾背部也布滿了發光的磷粉。我望向希爾,猜測那頭月光銀的發色又是怎樣度過這不與外界連通的萬年光陰的。
“餓了嗎?”
我搖頭,“你的故鄉在蘇拉曼。”
“嗯。”
“從萬年前就在這裡嗎?”
“是的。”希爾頓了頓,躊躇道:“我曾是艾莎拉女王的子民。”
什什什什麼…艾莎拉?!!!
我單知道希爾活了很久,但沒猜到會這麼久,一萬歲诶,大概是我的五十倍吧。那我豈不是和祖爺爺爺爺輩的精靈……
“暗夜精靈是永生的。”
希爾抓住我的手,對灰羽夫婦說了句抱歉,拉着我跑到了一處花園。
“艾洛爾,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隐瞞了我的年齡,我怕你覺得我…老。”
希爾小心翼翼的盯着我,說自己十八歲後就沒有改變過容貌了。
“我在蘇拉曼生活了一萬年,最近百年才活動于斯拉澤艾大陸。但艾洛爾…遇見你,是我萬年來最幸運的事、最幸運。”
“你願意原諒我嗎?”
他從未如此卑微謹慎,甚至單膝跪地訴說着愧疚,仿佛欺騙我是件天大的錯事。
“你…你先起來。”
希爾聽話的直起身,星夜下的眼如同兩汪銀色的圓月。他全神貫注地凝視,嘴唇緊張到微微顫抖。
“别看我了,别這樣看…”
我不太習慣這種被人過度在意的感覺,更不敢對上夜之子的目光。年齡嘛…精靈伴侶很少講究年齡限制,所以年齡也不是問題啊等等等,我和希爾算哪門子的伴侶啊。
快要抓狂的小牧師臉色通紅,有些局促的憋了句:“沒什麼原不原諒的,尊老愛幼是美德。”
“…”
希爾瞪大眼睛,然後将金發精靈緊緊困在了懷裡。
他的心跳聲很響很響,呼吸卻輕的微不可聞。
“Al‘lu enluri。”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說夏多雷語。
“這句話什麼意思?”
“葉子,我的葉子。願你的葉片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