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唇的唇角被抹開,露出後槽一顆尖銳的犬齒,是他肩上咬傷的罪魁禍首。
封則眉梢一動,指尖順勢向裡探去,在那顆犬齒上碰了一下,繼而将雲晦的嘴唇分得更開。
涎液很快侵犯了他指上的硬繭。
封則并不在意,隻一味單手撥弄着那兩瓣失水的唇,等到手指撥不開的時候便傾身靠過去,用嘴往裡渡氣。
迎面被灼熱的氣息撞上,是雲晦的太過駭人的體溫。
緊咬的牙關總算有所松動,封則退回來,托着雲晦下巴的手指替人抹去嘴角的涎液。
調羹遞出去,他自己先怔了一下。
這個動作太親昵了,不該是他們兩個之間應該有的。
他是懷恨在心要将殿下拉下高壇的武臣,懷裡的人是狼狽不堪低賤淫.蕩的奴寵,他合該讓他跪着受自己的恩,哭着承自己的情。
這算什麼呢。
走神的片刻功夫,雲晦被撥弄開的嘴角已經又變得瑩亮濕潤,口腔裡的液體帶着他的體溫,正順着那一點兒縫隙流下來。
沾在他的下巴上、封則的手指上,哪兒都是。
封則被那溫熱黏膩的觸感驚了一下,再不敢耽擱,趕在唾液滴下來之前将藥送進了雲晦的口腔。
太苦了,雲晦立刻就被嗆到,在昏迷中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實在沒有什麼力氣,連咳嗽都顯得小心翼翼,單薄的身體被咳聲震得微微晃動,繼而引起手腕上的鐐铐聲響。
封則近日越發讨厭這聲音。
他自問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不等雲晦咳完就将下一勺藥送了進去,總之良藥苦口,咳得厲害就多喝幾口,喝多了自然就老實了。
雲晦卻并不如他所願。
平日清醒時很乖順的人,此時卻連口藥都咽不下去,每喝一口都要咳上好一會兒。封則用指腹抿着人的嘴唇強迫他咽藥,不多時就覺得那藥汁混着口水流到自己手上了。
喂藥的動作漸漸被放緩,每一勺藥被送入雲晦口中的時間也就此拉長。
等到一碗藥全數喂完,外面更漏聲響起,竟然已經過了子時。
封則隻覺得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攬着雲晦的半邊身子都麻了,動了動僵硬的胳膊,立刻覺得肩上一疼——被咬了個窟窿的地方又滲血了。
好在他是個武将,沙場搏命搏慣了,不會像雲晦一樣因為一點兒小傷就矯情地哼哼唧唧。
仍然輕手輕腳地将雲晦放回到床榻上,發覺手裡的藥碗無處擱放,下意識地使喚方絡。
“方……”
一個字吐出來,封則下意識地覺得哪兒不對勁,回身看去,屋裡隻剩那架圍帳屏風,借着桌案上的油燈燭火,那上面的“杏林春燕”還明滅可辨。
原來看熱鬧的人早已悄悄避了出去。
封則的視線在那架屏風上停了好一會兒,覺得今夜的一切都像那隻迷途的春燕,實在是不合時宜。
可因為江文曙和方絡的退避,無人知道方才的那些暧昧和旖旎,他又覺得姑且可以接受。
畢竟那是自己買回來的“奴寵”嘛。
“嘩啦”一聲,窗外閃過一道驚雷,雨點像是沒了拘束一般,傾洩似地從天際滾落下來。
狂風驟雨之間,西側院的榕樹折斷了一根枝條。
窗戶未關嚴實,那肆虐一般的聲音幾乎立刻就從窗隙間湧了進來,聽得人心頭作亂不止。
封則使喚不到人,隻好親自起身去關窗戶,手剛搭上窗棂,就聽見床榻上的人發出一聲呓語。
是一聲帶着哭腔的尖銳叫聲。
封則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這一聲揪起來了。
外面急促的雨點不斷沖擊窗棂,他猛地回身,借着昏暗的燈去看過去——
雲晦側身蜷在榻上,原本被随意挽起的頭發已經散開,大半發絲落在肩窩裡,遮住了後頸上那片淋漓的疤。
他的臉色極其難看,額頭上的汗像是怎麼都消不下去似的,隻有那瓣嘴唇因為封則的揉搓而多了些許的血色。
光影交疊堆砌,這一瞬好像将人拉回許多年前的中州學府。
嬌貴的小皇子染了風寒,一衆學子湊在屋裡噓寒問暖,他身份低微,在混亂中被人踢了一腳,跪在榻前捧着藥碗服侍湯藥。
小皇子被藥嗆得咳嗽不止,雙眼迷蒙地看着他,苦藥入喉時又劇烈地咳出聲來,是一聲尖銳的哭腔。
他一陣焦急。
封則一陣焦急。
幾步上前,隔着一道鐵鐐抓住雲晦的手,喚他:“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