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羅齊爾不見得籠絡到了什麼很顯赫的家族,既然都自降身段邀請這些人了,看來也是黔驢技窮,甯濫勿缺。
路德維希一邊客套禮貌地回複着這些人的吹捧,一邊閑雲野鶴地在庭院裡遊走,直到耐心耗盡,随便拟了個去找薇薇安的借口就揚長而去。她和盧卡斯形成的默契是他主外,而她扮演好菟絲草的角色,更何況現在更适合她的角色一目了然——高傲的賽爾溫獨女。
況且賽爾溫獨女在本·羅齊爾的生日宴會去找薇薇安·羅齊爾,難免對這些小門小戶來說不算某種隐晦的站隊暗示。
盧卡斯面無表情,但默許了她這種語言遊戲。
她當然不是第一次來羅齊爾莊園。在羅齊爾夫人還是薇薇安親生母親的時候,這裡幾乎是她第二個家。她在庭院的花園有自己的一架秋千,那是前羅齊爾夫人帶着她和薇薇安一起種下的芍藥。
這架秋千修好的時候,路德維希暗暗想着,她會守護羅齊爾夫人直至她生命的末尾。她緊緊攥着薇薇安汗津津的手,兩個小女孩倚靠在同一架白色秋千上,羅齊爾夫人用魔法讓它永不停擺,于是她們坐在上面,清脆的笑聲飄上雲霄;而羅齊爾夫人微笑着和一個女傭站在一邊,讓芍藥花散發點點星光。
她當時曾經說,我的薇妮和路姬一定會是最出色的魁地奇選手。
直到她病逝,路德維希抓着薇薇安顫抖的手,站在她床頭。生命的迅速流逝使她變成一具空殼,那種屬于将死之人的腐朽氣息氤氲在啜泣聲裡。
直到那個時候,路德維希才知道,路易安娜·羅齊爾,或者說路易安娜·萊斯特蘭奇,曾經是拉文克勞最出色的追球手。
她的薨然離世絕非意外,緊緊依靠着彼此的路德維希和薇薇安都知道。
于是她們堅強偉大的少女時代,就在更早的時候結束了。
之後再也沒有誰用那種飽含母性溫柔的聲音一聲聲叫過她“路姬”,更沒有誰的手覆蓋住她的魔杖,輕聲細語告訴她,路姬,恨比愛更長久,但恨比愛也更無力。
也是那一年,薇薇安和路德維希在庭院施下一個隐秘咒,保護着那架秋千和那片花園在日月荒蕪中不被打擾,就像她們決心踏上自己的道路,直到能讓芍藥永恒盛開,秋千永不停擺;直到她們把拉在一起的手放開,直到生命盡頭。
愛是女巫們的赤膽忠心咒。
其實這道蹩腳的隐秘咒誰都能解開,雖然後來她們不斷加固,但是有心之人想解還是能在一定努力之後破開。路德維希近來一直在鑽研如尼魔紋,這次來羅齊爾莊園,也有再加強這個咒語的企圖。
當她甩開那些蜂擁而至的寒暄之後,走向那個秘密基地的路上越來越安靜。不遠處的衣香鬓影、虛與委蛇被抛在身後,她越走近那裡越安靜。
等等。
路德維希皺眉,一貫姣好得體的面具突然裂開,她不悅的扯了扯嘴角,“啧”了一聲。大衣外套裡的魔杖滑到手心,她罕見地戾氣外露,眯着眼不善地看着不遠處理應是草坪的地方——
那道隐秘咒被更強大的魔法從外破開,露出荒蕪的土地。這麼多年過去,芍藥花應該早就枯萎殆盡,那架乳白色秋千也老舊不堪,在時光裡蒙塵生鏽。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那架秋千上會坐着一個男人?
黑發男人慵懶地靠在秋千上,老舊的秋千發出“吱呀”不堪重負的聲音。
紅絲絨西裝下是深赭色馬甲,胸膛處蔓延一整片刺青,像魔紋生長在幹涸大地。陌生男人睥睨着她這個天外來客,嘴角垂着帶有幾絲深意的玩味。
他端得是風流倜傥,舉世無雙。
“初次見面,”他伸出一隻腳踩在地面,把秋千停住,然後徐徐站起來,“小天狼星·布萊克。”
“路姬,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