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
“求關主救我”
其中最引花焰注意的,是地面上用樹枝或者石子寫的大字,為了防止路過的人看不清,還用石灰填在溝壑之中,黑紙白字,如同亡人的訃告。
——不與妖魔同在
字字句句将矛頭指向什麼,不言而喻。
這群小孩見來的是二位陌生姑娘,表情有些木讷,簡單詫異了一下,扶着膝蓋又站了起來,無聲無息地想路的兩邊移開。旁邊一個個子高一些的男孩,示意着他們全部背過身去,像是怕他們吓到自己。
花焰視線打量着他們一舉一動,歪頭湊到三娘耳邊:“你說威脅岑無妄的村民,就是這麼幾個孩子?”
三娘吐了一口白煙暈開,模糊了自己的面容,道:“差不多吧,是不是很驚訝?我也沒想到呢。”
“我們沒有想威脅他。”
花焰和三娘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見說話的是方才指揮大家背身的男孩,他一隻眼睛被裹着,麻布微微凹陷進去,顯然裡面空蕩無物。
他正龇着牙要沖了出來,旁邊瘦弱的孩子根本拽不住他,最後手一松,讓他一個箭步到了花焰和三娘面前。
“我們隻是想活下去!那些妖魔視我們為刀俎魚肉,擡擡手就能要了我們的命!他岑無妄作為關主,不是有護衛無為關的安穩的責任嗎!難道我們的安穩就不重要?為何日日要提心吊膽的活着,生怕某天葬與妖魔血口!”
花焰難得被說得無可置喙。
倒不是她真的辯不過這小孩,實在他的憤怒與恐懼徹底爆發出來,尾音還帶上了壓制哭腔,讓花焰有些不是滋味。
三娘瞄了眼這屁大點的孩子,譏诮一笑道:“弱肉強食是天下相通的法則,怎麼到了你們頭上,就因為自己無能而抱怨旁人,甚至強迫其他人要順着你們的心意來?岑無妄他守的是整個無為關,妖魔自然也是無為關的一部分,你們哪裡就更高一等,能讓他舍棄更強大的存在,讓你們做了無為關的主?”
三娘看起來是個不願與人多費口舌的灑脫性子,但說起來來也是有理有據,加上她一副高高在上的輕蔑模樣,讓沒有見過多少世面的獨眼孩子啞口無言,隻能抿着唇憋紅着臉,隻有眼神還留着一股子不服輸的倔強。
“你說的沒錯。”從他身後傳來女子清透的聲音,是一個瘦弱得幾乎是一條杆子的小女孩,她慢慢走了出來,她手緊緊地抓着衣角,明明緊張得發抖,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無論妖魔還是凡人,本性都是自私自利的,會為了生存不擇手段。能力上我們的确比不了妖魔強大,那我們隻能自尋活絡,便是求着更強大的岑無妄幫我們去争去搶!無論是撒潑打滾,還是用不要臉手段逼迫他,隻要能達成目的,那也是我們的本事,你又能說什麼呢?”
三娘敲掉煙灰,腳尖慢慢将煙灰揉進泥土裡,歪着頭笑道:“你說得沒錯,那我拭目以待,你們的手段。”
花焰就這麼被三娘拽走,看着三娘吃癟的表情,花焰不由笑道:“三娘真是好脾氣啊,一群小崽子都蹬鼻子上臉了,你還縱容他們放肆,拍拍屁股就走了。”
三娘撇了她一眼,無所謂道:“你不必為他們讨情,我沒那麼小心眼。”
花焰見被戳穿,吐了吐舌頭也不繼續讨嫌。
她一路上慢慢想着方才發生的事情,雙手墊在頭後,聊閑話似的碎嘴道:“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了,當初落居安浩浩湯湯叫了那麼多家夥,我隻知道是為了拖住岑無妄,怎麼轉頭就讓住在無為關的群體徹底對立起來,真給他厲害壞了,你說是吧?”
三娘見她那麼明目張膽打聽消息,擡了擡下巴,道:“你看看前面呢。”
花焰順勢望去,她們已經走到一個山坡之上,山腳下就是密密麻麻的村莊,隻是那些房屋都已倒塌,像被巨大的怪物一掌拍倒。
“落居安讓那群妖魔幹的?他那麼急着找死嗎?”花焰蹙眉道。
“落居安沒想那麼多。”三娘将煙鬥搭在腕上,雲淡風輕道:“就是因為他想得太簡單些,看不起岑無妄,這才闖下這等禍事。”
花焰手上摩挲着念珠,聽三娘娓娓道來。
無為關内除了住着一群與世無争,隻求安穩的人,還有另一群家夥,一群妖魔——其中以在外面翻下滔天罪孽,或想金盆洗手,或被仇人追殺得無處可去之流為多。
前幾日落居安送上門的,自然就是這群妖魔的仇人。
而那群老弱病殘,亦是。
普通人在妖魔眼中,是口糧,是玩意兒,但絕不可能是對手。
落居安甚至特意選了一群弱者,便是想利用他們無能為力的心理,在其中牽線搭橋,做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