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怪你。”
花焰恍神中被打斷,是關穆遠開的口,她眼睛正注視着這片地獄:道:“有人看到一件事有了糟糕的結果,總迫不及待找到一個罪魁禍首,将責任、怨恨,全部推诿過去。這樣的人,往往并不是真的在乎這件事,他們隻是怕責任攤到自己頭上,所以才急着找一個可以指責,可以轉移視線的對象罷了。而如今,你就是那顯而易見的罪人。”
“穆遠!”蕭定一厲聲呵斥了她一句,可關穆遠搖搖頭,眼底波瀾不驚:“天不會因為我說兩句實話就塌了的。蕭定一,事情要分對錯是非,我若将錯事平白無故翻篇過去了,眼前的苦難我都看不見,那我信誓旦旦的入世救苦破難,豈不成了一場笑話?如果天道因為這件事,覺得我不配成為祂是神明,那就随便吧。我反正隻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
花焰聽得吱嘎一聲,岑無妄聞聲擡了擡頭,才發現是蕭定一突然握緊了手,将竹籃的手把捏斷了,可他依然一片冷淡,道:“天理所在,天命如此,無關是非黑白,一切本由不得他。可你若要幫他争一争,那你便一試吧。我随你。”
關穆遠突然笑出了聲,歪頭看着蕭定一,狡黠道:“你為什麼總要那麼木讷且不近人情地說出這種話?你明明覺得這是對的,你也很樂意與我一起争,可非要擺出一副漠然的樣子。蕭定一,你說沒有我,天下還有誰能讀懂你的意思?嗯?有過嗎?”
蕭定一沉默許久也不回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駐足眺望,任憑關穆遠的眼光在他身上打量,仿佛一棵千年古樹,巋然不動。
“算了,當真是一塊朽木。”關穆遠也不繼續調侃他,從懷中拿出一副卷軸,外面是一串墨綠色的珠子封着,尾端綁着流蘇,卷軸背面是古老符咒的銘文暗紋,看起來精緻無比。
關穆遠将卷軸向上一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停了下來空中最高處的地方,卷軸緩緩打開,空白的紙面漸漸顯現出一副秀美隽麗的山河景,畫中的嫩草挂着露珠,在晨曦的微光下閃爍着金光,突然地面一震,露珠掉落在地,轉眼間,各類野獸如千軍萬馬,從遠處奔馳而來,将青草踏平在地。它們很快又四散開來,大至巨型獸,小如逆風蝶,都在搶奪着日夜交替時,天地間最旺盛的靈氣。
生機盎然,野性鮮活。
“這是無為關本來的樣子。”關穆遠看了眼岑無妄,心中按耐不住,又将手放到岑無妄額頭上,他卻下意識向後一縮,躲了起來,露出尖銳的牙齒,死死盯着她僵在半空的手。
岑無妄還沒兇狠片刻鐘,刹那間眼前一黑,頭上傳來鈍痛,轉頭看到蕭定一冷漠地看着自己,垂下的手正轉動着手腕,道:“你好好聽着。”
關穆遠笑着打圓場道:“好了好了,我隻是想讓你看清畫卷而已。”關穆遠指着的那副畫軸,繼續道:“畫裡是這原本的樣子,雖說你擾亂這裡是無意之舉,可這裡需要你的幫助,你希望學着将此地淨化複原。你若不想做的話......”
關穆遠半彎着腰,堅定道:“那對不起了,這沒辦法商量,你非做不可。”
“為什麼?”這是岑無妄出生後說的第一句話,稚嫩的聲音卻帶着天然的老成,他明明的龍的模樣,但依然緊皺起眉頭,隐約已經能看到現在的氣質。
“因為隻有你能做,為了救下這個糟糕的地方,所以必須讓你這麼做。”關穆遠道。
“可想救苦破難的人是你,我沒有這個想法。若我執意不從呢?你會殺了我?”岑無妄一出生便是叛逆期,簡直非比尋常的倔犟難搞。
“不啊。”關穆遠擡手收住卷軸,一把背到身後,姿态高傲道:“你若執意不願,那就我來,我也能做好!”
花焰感受着岑無妄的内心,他對關穆遠的灑脫與善意半信半疑,直到關穆遠和蕭定一在他出生的洞穴外搭起了房子,認認真真每天采集着天上地下微乎其微的靈力,用自己的法力将這些融入僵死一樣的土地之中。
岑無妄靜靜看着他們忙活了大半年,閑暇時還會指導自己兩句如何修煉,當然主要是關穆遠發好心開口,蕭定一對他還是視而不見的态度。
終于到了某一天,這片焦爛的土地上開出了一朵花,一朵萎靡的彼岸花。
關穆遠站在依然黑霧彌漫的無為關,又打開了那個卷軸,岑無妄以為又是要看之前無為關的模樣,他站在遠處偷看時,卻隻看到上面畫着關穆遠道模樣,旁邊寫着她的名字。
“你看,我賭赢了,我做的是對的。”關穆遠合上卷軸,放回到背上的卷盒之中,雙手抱胸,神色明媚,道:“現在我能同你一起救世了!”
“我沒有說過你做錯了,隻有你自己不後悔......”一旁的蕭定一背對着岑無妄,岑無妄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隐約感覺他并不開心......
關穆遠依然心情大好,轉頭自己搗鼓了半天,獨自跑到了岑無妄出生的洞穴之中,身後還背着一個比她還高的包袱,放到岑無妄面前打開,裡面冷光凜冽,竟然全部都是刀槍劍戟,各種武器不要錢地堆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從哪些兵器部去打劫了。
“你一年來也沒有好好練習,以後無為關恢複如初,到時多少妖魔鬼怪彙聚其中,你雖然天生強悍,但不會運用法術靈力,也肯定會受欺負的!”
“沒人能欺負我。”岑無妄聽也不聽,撇過去頭去。
關穆遠一笑,擡手抓着岑無妄的兩個角,岑無妄突然淩空,吓得他連忙掙紮,可關穆遠手勁實在大,任憑他如何掙紮也無濟于事。
“這算不算欺負啊?也不知道古今還有哪個滅世的魔物像你這樣,都一歲都不會化形成人,說出去都丢臉到家了。快别掙紮了,你說你學不學?我從小打遍天下無敵手,不是誰都願意教的,你這個小蟲子竟然還不珍惜!”
“我不是蟲子!!”岑無妄急得尾巴纏在了關穆遠的胳膊上,穩住身形後,怒視着關穆遠。
他拒絕的原因無他,隻是不相信這兩個人有什麼好心眼罷了。
一定有什麼,是他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