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娟擡起頭,似乎有些興趣,卻緊緊抿着唇沒有說話。
她仰頭盯着石桐,看着眼前高大勻稱的身軀以及結實的手臂,眼底流露出幾分羨慕。
最後,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認真道:“能再詳細介紹一下嗎?”
石桐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一邊觀察着她的神色,一邊詳細介紹着課程内容大綱和具體安排。
趙娟喝了一口水,神情逐漸放松下來,時不時點頭表示認同。
最後她決定報名女子防身課程。
此後趙娟每次都會按時來上訓練課。别的學員偶爾都會有事請假,隻有她無論刮風還是下雨,都會雷打不動地來上課,就像是急于出走的人,在尋找最後的避難所。
隻不過她身上的淤青,在好了沒多久以後,又會增加新的傷口。
這讓石桐感到很擔心,可是她每次問趙娟,趙娟什麼都不說,隻是低着頭說沒關系。
石桐隻好旁敲側擊去問負責趙娟課程的教練。教練說趙娟在打沙袋的時候,總是有一股子拼命的狠勁兒。那眼神仿佛看見的不是物品,而是某個厭惡的人。
或許對于趙娟來說,這是她發洩的出口,或是反抗的号角。
不知從何時開始,趙娟開始挺直腰闆,直接注視着别人的眼睛說話。她的目光變得炯炯有神,聲音也顯得中氣十足,聽起來格外響亮。
再後來,她身上的傷也逐漸變少了。
因為趙娟不願意說,石桐也沒再追問。
直到有一天,店裡突然沖進來了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這天正好輪到石桐在前台值班,她想也沒想,就把男人攔了下來,提醒道:“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是女子健身房,男的不能進去,如果要等人,可以先去接待室。”
“滾,别攔我,趙娟在哪?讓她滾出來見我!”男人不耐煩地嘶吼道,沖裡頭吆喝着,“我說她為什麼總是玩失蹤,還以為她出軌了,沒想到是跑來這裡了!”
“她就是在你們這裡學壞的,都知道打人還手了!”
趙娟原本還在上訓練課,聽見熟悉的聲音立刻跑了出來,用力把男人往外拉:“沒在這大喊大叫,有事回去說。”
男人看她緊張的樣子,不知從哪裡來了底氣:“憑什麼不能在這說?他們把你教成這樣,得賠錢!”
趙娟上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訓練課,體能比以前好了幾倍,使出全身的勁,還是把男人拉走了。
石桐本想跟着出去,趙娟卻對她搖了搖頭,隻說自己會看着處理,石桐隻好作罷。
可是後來趙娟沒再來了。
她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假。石桐打了幾次電話,問她要不要回來把剩下的課程上完,她卻說自己有事要忙,暫時不能過來。
石桐有些擔心,甚至想按照會員信息的地址找過去。她還沒來得及行動,就意外在本地的新聞報道中看見了疑似趙娟的身影。
新聞标題是:長期遭受家暴的女子趙某,苦練拳擊和防身術,當街對丈夫的暴行進行反擊。
新聞視頻簡單講述了事件的經過,主人公趙某因無法忍受丈夫的家暴,于是偷偷報名了健身房的防身術和拳擊課。
在學會防身技巧後,趙某對家暴的丈夫進行的反抗和回擊。丈夫察覺到不對勁,尾随她找到了健身房,還在那裡鬧事。
趙某決定提出離婚訴訟,并拿出了以前搜集起來被家暴的證據。沒想到在離婚冷靜期内糾纏不清,多次跑去找她并進行威脅。
趙某忍無可忍,最後在正當防衛過程中打斷丈夫兩根肋骨。
結合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石桐确定新聞中的趙某就是趙娟。原來她一直沒來上私教課的原因是在忙着離婚。
石桐松了一口氣,但又很快開始擔心起趙娟現在的情況。她正想到打電話過去問一下近況,沒想到當天趙娟就自己先過來了。
一改往日的形象,她穿着清爽的短袖,大方自然地露出胳膊。
她的右手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明明受了傷,臉上卻沒有任何陰霾,盡是燦爛的笑容。
看見石桐驚訝的表情,趙娟擡起完好無損的左手,笑着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跟初次見面完全反了過來,這回石桐反倒有些不自在。她撓了撓後腦勺,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好,很好,好得簡直不得了!”趙娟長舒一口氣,露出了痛快的表情,“我現在有種卧薪嘗膽,大仇得報的感覺。”
石桐掃了一眼她的手,問道:“你的傷還好嗎?”
“沒事。”趙娟擺了擺沒受傷的左手,“比起以前受的傷,這完全不算什麼。更何況,傷的更重的是别人。兩根肋骨,想想就開心,他總算稍微體會到一點我曾經的痛苦了。”
趙娟聳了聳肩,半開玩笑地說道:“我現在唯一遺憾的就是,當時怎麼沒下手再重點。”
石桐記得,趙娟在自己面前說過很多次沒事。但唯有這次,她覺得趙娟是真的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