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柳眠,早就一掃先前郁色,高高興興地收拾行囊,發傳音符與青陽道别,準備出門。
修業看在眼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直到柳眠離開半日,他恍惚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想法,她該不會是為了讓他答應她外出遊曆,才搞了這麼一出吧?
不管修業這邊怎麼想,已經天高皇帝遠撒了歡的柳眠是不會知道的。
半年後修業悄無聲息外出了一趟,回來時受了重傷,修養了數年才痊愈。
不過這傷受得也不虧,魔尊傷得比他重。
也許是心境上有所提升,那十年閉關後他的修為已臻至化境,後來又得了柳眠的元陰,對付魔尊便更有把握。
不過魔尊到底不是吃素的,修為手段都十分了得,纏鬥之間為了阻止魔尊逃跑,他拼着受傷,硬是折去了魔尊半條命,傷了他的根本,這往後,他的處境怕是不會太妙了。
柳眠這一走就是二十年,一次也沒有回過淩霄宗,修業也沒有催過她。
二十年間,她走遍了大江南北,親自用雙足丈量大好河山的感覺和登仙梯幻境裡大不相同,尤其是眼下所處的這個世界,奇幻詭絕,異彩紛呈。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是福是禍當真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的。
二十年來,她看遍世情,體驗百态,心境開闊,修為大漲。
嘗試過“兩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爐”的灑脫,體驗過“縱有狂風拔地起,我亦乘風破萬裡”的恣意,見證“東風夜放花千樹,寶馬雕車香滿路”的市井煙火,也享受“我來攜酒醉其下,卧看千峰秋月明”的甯靜幽遠。
有過“一壺濁酒喜相逢”的欣喜,也愛“旁觀拍手笑疏狂”的極情,親曆過“東君擎出牡丹來,燕歌無間聲相繼”的衆星捧月,也投身過“星月交輝照官儀,金殿珠簾掩晝光”的波詭雲谲。
她去東海深處搏擊風浪,去極北冰川撸毛絨絨,去無盡沙漠尋秘探險,去巫蠱族地增長見聞。
曾在燈簾翠幕的繁華盡處做過花魁,邂逅名門公子風流文人,享受一擲千金狂熱追捧,将明豔妩媚的容貌身段展現到極緻。
曾在深宮内苑救助過無依無靠的冷宮小皇子,蓦然回首故地重遊,少年天子尊她為帝師,力排衆議讓她以女子之身登臨朝堂。
途中她還遇到過青陽,攜帥同遊,趣味無窮,但青陽被玄霖宗主召喚,不得不暫時分手,各自奔赴,相約淩霄再會。
前世做牛做馬的郁郁在今生的恣意狂樂當中漸漸消散,遠在宗門的修業卻在日複一日的愧疚思念當中日益深陷,自責自咎,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