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放下信,斂了斂眉。
信中交代的雖不多,但她大緻也能猜出譚家為何會在此時進京控告馬鬥斛。
她之前知道馬鬥斛和覃氏不合,卻沒想到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不過覃氏卻錯了時機。
但凡楊應龍沒有反叛之心,朝廷都不會輕易放過馬鬥斛,以及馬千乘。
畢竟當初譚家脫離石矽入漢籍,是得了朝廷的允許。
如此,馬家便不能随意處置譚家。
馬家與楊家有姻親,此時若處置了馬家,恐楊應龍會誤會,再逼急了他,與馬家聯手,屆時黔、楚、川都會淪陷,這于朝廷而言,并非好事。
但馬家圍剿譚家,又不能不給譚家一個交代。
便隻能一拖再拖,拖到最後雙方和解。
至于覃氏之事,馬千乘如今已出獄,土司之位便該傳給他。
馬鬥斛已死,若讓上面人知道他不僅沒死,甚至又回石矽作亂,這對當初處置的官員來說,不僅是失職,更是欺君。
所以便隻能瞞。
為了安撫覃氏,便允她晚幾年再上書朝廷傳位,她仍是石矽土司。
至于上書為誰請旨,決定權交由覃氏。
最後結果雖不如覃氏預期,但至少她可以回到石矽,甚至無人再敢奪她土司之位。
石矽土司雖然曆來傳給嫡長子,但若長子無能,次子功高,她上書請封次子,也并非不可。
覃氏攜馬千驷光明正大地回了石矽。
彼時秦良玉正在回秦家的路上。
“我外孫呢?”
秦葵自從知道他有了外孫之後,便一日盼一日,信也是寫了一封又一封,終于把秦良玉給盼回來了。
一大早,秦葵便讓人把府中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迎接他的大外孫。
這才剛一看到馬車,便急着上前。
“阿爹這是隻要外孫,不要我這個女兒啦?”秦良玉從馬上下來,走到秦葵面前,攙着他向馬車走去。
“當然是女兒最重要,外孫也重要,我這是愛屋及烏,别的孩子,我還嫌鬧騰呢。”秦葵樂呵呵地道。
梅花掀開車簾,綠沉抱着小阿麟從馬車裡露出了頭。
秦良玉站在一邊,想去接孩子,卻被秦葵擠到了一旁,伸手虛扶着,道:“慢點慢點。”
“放心,摔不着。”秦良玉索性退到了一邊。
“小心點總為好。”秦葵道。
綠沉抱着小阿麟下了馬車,秦葵立馬湊近去看。
小阿麟不知是何時醒的,睜着大眼睛,望着眼前這個胡須發白的老人,竟咧開嘴笑了。
秦良玉覺得驚奇,也湊近了去看。
秦葵擡手碰了碰小阿麟的臉和鼻子,笑着道:
“這雙眼睛最像你,圓碌碌的,又大又亮,看着就聰明,以後也是個将軍的料。”
“阿爹以前怎麼沒說我是将軍的料?”秦良玉不服氣,竟還吃起了孩子的醋。
“我哪兒沒說過啦?不是将軍的料能教你那麼多騎射兵法嘛?你看誰家女兒從小不是學琴棋書畫女工掌家的?”
“是是是,教過教過,我說一句能回我十句,阿爹就不能讓讓我嘛。”秦良玉小聲道。
“小阿麟,來,外公抱抱。”秦葵伸手小心地從綠沉懷中抱起小阿麟。
小阿麟眨了眨眼,嘴一憋,剛打算哭,秦葵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笑呵呵地誇道:
“這鼻子長得也像你阿娘,鼻梁高,自信豁達。”
小阿麟仿佛能聽懂一般,原本要向下的嘴角,又向上揚起,直接笑出了聲。
沈君和魏儀也走了過來。
秦良玉向兩人點頭,“大嫂,二嫂。”
“聽阿民回來說,孩子是在山上生的?”沈君望了一眼小阿麟,笑着問。
“嗯,好在上山時東西準備得齊全,也順利生下來了。”秦良玉道。
魏儀上下打量秦良玉,關心道:
“身體恢複得怎麼樣?生孩子對咱們女人來說,就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月子沒做好,那半隻腳也得留下一半。”
“二嫂放心,我覺得現在的力氣比之前更大了。”秦良玉攥緊了拳頭,比劃道。
“也是,有梅花照顧你的起居生活,綠沉給你做的月子餐,還有盧葉再開些藥給你補補,山上野味也不少,都是極佳的不品。”沈君笑着點點頭。
“小阿麟還打算再找奶娘嗎?”魏儀問。
“不了,那頭豹子的奶夠喝,再過幾個月便能斷奶了。”秦良玉道。
兩人點頭,便不再多說。
“正好明日族裡人都來,我給小阿麟好好辦一個滿月宴。”秦葵道。
“阿麟已經三個多月了,我打算直接辦抓周宴,滿月宴便算了。”秦良玉道。
況且她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再招兵。
“也好,不過到時候一定得來這邊辦一場。”秦葵道。
“好好好。”秦良玉笑着道。
秦葵抱着小阿麟走了一段路,他便睡着了。
綠沉接過後,抱回房裡休息。
秦良玉和他們一起用了飯之後,也回了房。
翌日,秦家親族們陸陸續續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