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刺骨的水，順着她的腳趾一直淹沒到了她的發頂——林司決定去死，她已經斷定了自己的出生本就是一個錯誤，會讓每一個人陷入危險。

一些她這個年齡不該有的記憶一下子湧進了她的腦袋。

……

林司背着書包，茫然地聽着老師說着什麼話，她完全聽不懂，老師說說停停，最後隻能妥協，他指了指教室最後一排的空位讓她坐過去。

課堂上她依舊是一個字都聽不懂，沒人跟她講話——他們隻會偷偷打量她。對着她耳朵後面的人魚魚鰓指指點點，露出赤裸裸明晃晃的看待異類的眼神。

體育課上，她也不知道班主任和體育老師說了什麼，她被單獨拎出來，不被允許參與體育活動，隻能孤零零地坐在操場邊看着她的同學們說說笑笑。

結束一天的茫然和孤獨，回答家裡之後，推開門是一片昏暗——隻有落日夕陽撒下的餘晖待在屋子裡。

她隻能偷偷哭泣，這是她夢寐以求地，能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和普通孩子相處的機會。可是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她完全聽不懂香港人的語言，而回到家裡，也沒有任何人的陪伴。

一年半之後，她終于能夠和他們進行日常的溝通了——這個時間本該更提前的，但是他們不跟她說話，她完全沒有多少學習的機會。

她去詢問老師，為什麼自己不能參與體育活動。

“你媽媽交代我，你的腿曾經受過傷。”

“我沒有。”林司反對，人魚和人類的後代的腿部或許比不上正常人類，但是林司她絕對健康正常。

“小孩貪玩可以理解，但這不是說謊的理由。”

林司咬着嘴唇不再放聲了，長久以來的孤獨生活，讓她已經喪失了和人正常溝通和表達自己内心所想的能力了。

“不過，你可以再代替班級參加藝術比賽……”

“我不要。”林司直接了當地拒絕。

她執拗地看着自己的老師，她上個學期代表班級去比賽讓班裡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很傷心。她不想讓她傷心。因為林司她自己也覺得不公平——那個女孩熱愛鋼琴，并且每天都要練琴好幾個小時。而這些都是林司交不到朋友的替代品，她并不愛這個，她的成就不過是從人魚那裡傳承來的天賦，而這樣不公平的天賦讓那個女孩的努力受到了羞辱。

學習任務對于她來說并不難，而放學回家之後的漫漫時光，她無以消磨，隻能彈彈琴、讀讀書。她讨厭音樂，讨厭讀書——但她隻有她。

那是發生在林司二年級的事情。房門突然被敲響，打開門是一位穿着時尚裙子，帶着漂亮珠寶的大姐姐。她說自己今天剛搬到隔壁，請他們家多多關照。她留下了一些水果就離開了。

從此，林司便總能聽到從隔壁傳來美妙的音樂聲，有時會有意識地應和着林司的琴聲。

他們的陽台隻隔着一塊小小的空隙，每天夕陽時，那位大姐姐就在那邊看書。林司便會裝模作樣地也趴到陽台的欄杆上假裝欣賞落日。

“你的琴聲很好聽，小朋友，我怎麼從沒見過你的爸爸媽媽呢？”

“他們工作很忙。”

“我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工作也很辛苦。”

……

“你想要和我學琵琶嗎？”

“你願意教我嗎？”

“當然，隻要你能夠叫我一聲老師。我讀書的時候，總想着我要當老師，但是我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完全沒辦法工作。”

……

“你要主動出擊，小林。你跟他們說，你想要和他們做朋友，他們不會拒絕你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老師，我害怕。”

……

“成功了嗎？”老師笑的很虛弱，“不過你今天回家這麼晚，一定是和他們放學之後一起待了一會兒是不是？”

“她們捉迷藏，丢下我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