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黑川伊佐那低頭看向拳峰上的血漬,回想起失去理智前腦内的念頭。
他沒想真正殺掉眼前的家夥,隻是想讓這個口出狂言的家夥得到教訓,學會閉嘴。
倒在地上的家夥隻是那些不良裡的小喽喽,像煙火大會那天一樣,運氣不好地撞上了外出的伊佐那。
伊佐那笑了。他還沒有找上門,獵物就自己送上來。
怎麼不算一種心想事成呢?
對面憤怒的臉變得扭曲,冬季寒冷的空氣變得稀薄。憤怒和欲望像野草一樣瘋長,纏繞着他的心。
于是伊佐那舉起了手。
一下,兩下,三下……數不清第幾下。
猙獰的面孔在擊打下扭曲成了恐懼。
漸漸的,黑川伊佐那恢複了意識,看着被壓在身下的家夥哀嚎着,鼻梁被折斷,滿臉血漬。
此刻,黑川伊佐那看向自己的手,血漬未幹。
他在恍惚間明白了一件事。
暴力,能夠輕易地摧毀一個人,而勝利會分泌出一種成瘾的快感。讨厭的東西就毀掉,想要的東西就去搶。
“伊佐那。”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熟悉的聲音。
伊佐那扭頭看去。
姐姐站在巷子裡,她一直在觀察着這一切。
昏暗的巷子裡,一副堪比兇殺現場的圖景映入眼簾。血從黑川伊佐那手上滑落,彙入地上的一灘血水。地上躺着的家夥胸口微微起伏,如果不及時把躺在地上的家夥送進醫院的話,他一定會死的。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她想着。
“……對不起。”伊佐那跨過地上的障礙物,低着頭不敢看姐姐。
說實話,伊佐那現在就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可他低頭向姐姐認錯時,如同一隻危險的野獸心甘情願地低頭,頗有視覺沖擊力。
姐姐看着黑川伊佐那,神情一瞬間有些恍惚。她好像跨過時空,望見了幾年後的黑川伊佐那,他那冷漠的态度,被憎恨驅使向mikey發起複仇的戰争,絕望地向世界發出抗争的嘶吼,最後以一種可悲又可笑的死态離開世間。
姐姐沒回話,隻是沉默地摟住了伊佐那。她用手指穿過黑川伊佐那的指間,血液成了潤滑劑,手指緊緊交合在一起。
“這不是你的過錯,是我犯下的罪。”她輕輕地說。
黑川伊佐那一向聽話懂事,他不會在姐姐已經發過話讨厭暴力行為後,還是如此肆無忌憚地使用着暴力。
一切的源頭都來自自己。
姐姐又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那個男人。為了奪得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剝奪了男人的生命。他有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并不反抗,以一種近乎順從的态度,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别人的手下。
她在男人瀕死時問他為什麼。
男人搖頭,聲音微弱。她不得不趴下,将耳朵湊到他的嘴邊,心裡提防着他猛地挺起身咬自己的耳朵。
但他隻是張開嘴,胸膛微微起伏。
“你為了所愛的人殺死了我,我也為了所愛的人殺了人。錯誤的剝奪導緻了死亡和詛咒,這是……屬于我的命運。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走進屬于你的命運裡。”
血流到最後,胸膛停止了起伏。
他死了,睜大着眼睛。極黑極沉的眼睛像死魚一樣死死地瞪大着。
曾經的她隻是皺着眉,把死人的話扔進垃圾桶。
而命運是個惡毒的小肚雞腸的女人。她從原本的命運裡偷走了屬于伊佐那的死亡,它便要從别的地方讨要回來。
有某種恐怖的東西纏上了你的伊佐那。
“我殺人了。”他用沾着血的雙手握住姐姐的手,緊緊的。
“不,你沒有。”姐姐明白伊佐那的意思。
“血流了很多。”
“但他還有呼吸。”
“他們會讓我和你分開的。”
“不會有什麼東西讓我們分開的。”
她說,“去睡一覺吧,去吧。我會處理掉剩下的事情。”
姐姐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
黑川伊佐那沉默地點頭。
之後,如同姐姐口中吐出的話一樣,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沒有警察上門調查,日子風平浪靜。就好像不安定的因素都從黑川伊佐那的生活裡消失了。
某夜。
黑川伊佐那半夜爬床,從地鋪上爬起來。鑽進姐姐的被窩,和她聊天。
“姐姐。”
“……嗯?”她很困了,勉強撐着精神回話。
“怎麼了?已經很晚了,伊佐那。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
她的手搭在黑川伊佐那的背部,輕拍着他。
“姐姐。”
“……嗯。”她含糊着應了一聲。
“姐姐。”
“……說。”她明天還要上班,現在實在困到眼皮打戰,無心應付伊佐那。
“我做噩夢了。”
“維生素補充少了,明天給你帶點吃。”
可是接下來伊佐那說的的話,讓她瞬間清醒。
“我夢見自己死掉了。”
“……夢都是反的。”
“不,這個夢很真實。真實到就像曾經發生過一樣。被送進福利機構後,之後我進了少年院,關系也淡了。出來後發現你早就搬離了福利機構。真一郎騙我是他的兄弟,你也欺騙我會永遠在一起。你和真一郎都在我的人生裡留下沉重的一道疤痕,然後就和水母一樣在水裡消失了。”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抛下我一個人!”
說着,伊佐那的情緒有些緊張,她感覺自己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冷靜點,那隻是一個夢。”姐姐安撫伊佐那。
“我怎麼也找不到你……但是在我死後反倒看見你站在我的墓碑前……你在後悔抛下我嗎?”
“姐姐。你曾經抛下過我嗎?”伊佐那盯着眼前的女人,質問道。
“……那隻是一個夢。”
“隻是夢嗎?”伊佐那輕輕地、輕輕地笑了。眼眶裡流出兩行血淚,原本妥帖的睡衣變成了髒兮兮的特攻服。
“那為什麼你無時無刻不在感到痛苦?你的眼淚、你的焦慮、你的大腦,這些都是我的錯覺嗎?黑川■■。”伊佐那捧着她的臉,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
她無法呼吸。
“看……你在害怕我的死亡。”得到了答案的惡魔心滿意足地說,“但是你不是把我從三途川搶回來了嗎?”
“用真一郎的命。”
她開始發抖。
伊佐那……不,眼前這個陌生的意識不是黑川伊佐那。他是你穿越時空改變未來導緻的副産物。
“你是誰?”
“我是誰?真是個好問題。”他說,“我想你以後會知道的。”
她被驚出一身冷汗,扭頭看向身邊睡着的小家夥。
黑川伊佐那躺在懷裡,他睡熟了,呼吸平靜,臉蛋上還有着可愛的紅暈。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夢而已。
她發出痛苦的低哼,按壓太陽穴,驚悚的夢境帶來過量的精神壓力。她從床上小心翼翼地爬起,去了趟廁所。
正當她躺回被窩的時候,伊佐那發出迷迷糊糊地哼聲。
“……姐,你去哪了?”
剛從噩夢中清醒的姐姐聽見這句話,PTSD差點複發。
她摁住伊佐那,又拉了拉被子。
“诶喲,别問了……睡吧。”
“哦……嗚嗯。”
“别嚷嚷,不然隔壁的鄰居又要來投訴了。”
月亮靜悄悄,蝸居在狹小房子裡的家夥們又依偎着進入了夢鄉。
七
你換了一種管束方式。比起溫柔地勸導伊佐那不要走上歧路,還是用棍棒嚴格要求正處于叛逆期的青少年更加好用。
不知道是否是過激的教育方式導緻伊佐那走偏了路,更加難以忍耐的的事情發生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在角落的箱子裡發現了伊佐那的秘密。
伊佐那身量抽條,激素也充斥這個年紀孩子的大腦。對于兩性知識好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對于那些“學習資料”,姐姐多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
但是……
姐姐還發現了之前扔掉的睡衣。皺皺巴巴的布料蜷縮成一坨,拎起來還有一股怪味。
操。
看來需要對伊佐那進行一些愛的教育了,姐姐從角落裡翻出落灰的棍子。
和伊佐那對峙。
“這他媽的是什麼?”棍子的末端敲擊地面,姐姐指着陽台上是伊佐那藏在角落裡的□□畫。她翻開來看過,還全是姐弟類型。
“□□畫。”伊佐那老實地回答。
“那這個呢?”姐姐用手指捏着那件衣服。
“我不知道?你的舊衣服嗎?”
看着裝傻的伊佐那,姐姐被氣笑了。
雖然說這種行為的惡劣程度不及前世。但這可是……□□啊!
“知道錯了嗎?”
伊佐那還在嘴硬。
“我不明白……”
姐姐就站在陽台上,棍子重重砸在地闆上,發出恐怖的聲響。
她笑起來,說:“還狡辯。伊佐那,你還真是學壞了啊?”
“脫褲子。”
伊佐那不說話。他現在的年紀還要被揍屁股,那是一件很丢臉的事情。
姐姐直接扒掉了他的褲子。
“自wei給我看。”
黑川伊佐那瞪大了眼睛,被姐姐的話吓到了。
看着伊佐那瞪得溜圓的眼睛,姐姐笑了。
“做不到就老實挨棍子。”
伊佐那兩個選項都不想選,但他又不想頂撞姐姐。
于是,他選擇……
八
住在隔壁的鄰居能夠聽見隔壁的吵架聲,還有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
“居然吵架了?”他有些納悶。
鄰居對隔壁的租客也有些印象,好像是一對年輕的混血姐弟。不過,這對姐弟平時的關系也算的上不錯,怎麼會吵得那麼兇,甚至到了動手的地步呢?
好奇心驅使他走向陽台,探出腦袋往隔壁窺伺。
碰!
棍子直接捅在鄰居家的窗戶上,發出震天響。
他被吓了一跳,老實地縮回頭。
不過,原來不是姐弟……而是情侶關系嗎?鄰居更正了對隔壁租客的看法。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