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
明明眼型狹長,雙眼皮褶皺深,應該算是雙深情眼,卻因為眼尾微微向下,透着很重的疏離。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隻剩枝頭被曬薄的葉子,搖搖欲墜。
過了兩秒。
林青霧才緩慢地将視線從相機屏幕上移開。
不再隔着相機屏幕,而穿過滾燙又灼熱的空氣,與他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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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度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鏡頭上。
思緒卻紛飛。
其實在兩個小孩過來時,他就已經察覺到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也在那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麼多年他依舊對鏡頭如此敏感。
隻是,并沒有那麼重要了。
暈船帶來的後遺症再次襲來。
他移開了視線。
又低頭看了眼手機,消息框空空如也,等待的消息并未發來。
在他反複點亮關閉屏幕不知道第多少遍時,眼前伸來一隻手。
他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抹深藍色。
“你還好嗎?”
林青霧站在他跟前,手裡遞出的是随身攜帶着的小包紙巾,“擦擦。”
周雪度明顯一怔,視線落在她手上。
指尖的藍,襯得她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他錯開了目光,從行李箱上下來。
先前被小孩滋水在衣服上留下的水漬于太陽照曬下,已經幹透,隻是皮膚上的,還留着點黏膩感,很不舒服。
沒拒絕這份好意,擡起手接過,“謝了。”
他拆開包裝,抽出一張紙巾,将被沾染過的地方一一清理。
林青霧就在他整理的間隙,不着痕迹地看他。
他臉色很蒼白,額頭上泛着一層薄汗,略長的發順着落在肩上,遮擋住一大半脖子上挂着的頭戴式耳機。
整個人看起來,頹喪又病态。
林青霧有一瞬短暫的放空。
周雪度清理完,将剩下的遞還給她。
林青霧指尖剛觸碰到紙巾包裝,就發現他的視線下移。
放在了她手中的相機上。
回想剛剛發生的事,她開口解釋:“那時候本意是想拍兩個小孩玩水,不是故意拍到你,我會将視頻删除的。”
又怕他不信,想了想,林青霧擡起手掌虛掩着相機屏幕,遮擋光,調着視頻,準備當場删除。
“不用。”
在她即将點删除的時候,前面的人适時出聲,“到時候把我那段剪掉就行。”
他的聲線很清冽,像炎炎夏日裡墜了顆冰塊,依舊冷淡,卻少了同小孩那般不近人情。
林青霧頓了下,“謝謝。”
她沒有移開按删除鍵的手指,而是直接點了下去。
“本就無意拍到,素材什麼時候都可以再拍過。”
周雪度聞聲擡眸,目光不經意瞥見她的眉眼。
很淡,第一眼看起來,好像對什麼事都不會太過在意,如霧缥缈。
但僅僅隻幾秒,便移開了。
空氣中一時之間安靜下來,狹路相逢的邊界感太過強烈。
周雪度垂下眸又開始劃拉手機。
林青霧看出他的意圖,視線依舊沒挪開。
他站得很直,頭卻微微低着,此刻炙熱的陽光毫不遮掩地打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長長影子。像是一株漂浮的蘆葦。
“你是剛上島嗎?”她問。
周雪度緩緩擡頭。
林青霧就在他疑慮的目光裡擡起手,指了指他身邊那個銀灰色行李箱,問他:“那你需要找住的地方嗎?”
他沒說話,隻是眼神在無聲詢問。
林青霧看着他,她的睫毛在陽光下接近透明,“不介意的話——”
“要不要去我家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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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離這不遠,走路十分鐘不到。
前些日子下過雨,門口爬滿石牆的藤冰山脫落下一地殘瓣,一眼望去,像是下了場雪。
石牆上挂着個木牌,上面刻了兩字——霧散。周雪度瞥過一眼,跟着林青霧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到大廳的小路是石頭鋪成的,偏窄,兩旁生長的植物被打理的很好,一片郁郁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