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東澧雲縣,柯子城人,圓月
建安十七年,五月仲夏,火雲如燒,蟬嘒[1]蟲喚,春寒早已褪去,隻餘絲毫不留餘地的暑氣,不過,就是在此種酷熱之天中,豐都竟連着好幾日大雨,不免教人覺之古怪,但後來,大雨又無故停了,替為了無邊無際的旱天。
自此以後,便一直從未下過雨。
百姓顆粒無收、民不聊生,正好,這幾月又是臨近科舉鄉試,這般天氣可算不上什麼好兆頭,於是,皇帝便派了一批批人,請來了江湖之上有名的術士、道長來為東澧求雨,可其結果皆并不如願,眼看着生民煎熬,國情不穩之際,一人的現之卻解救他們、甚至于整個東澧于水火之中。
此人是王祿是尋來的一籍籍無名、歸隐山林的老道,他一頭白發,滿額皺文[2],看上去似已是耄耋之年,但他風骨依存,精神仍在,根本不似是皮面那般羸弱不堪,而他的能力也正如他的風骨精神一般強,一開壇作法便求來了雨。
一場久違的甘霖降臨東澧,東澧百姓們開心又興奮,紛紛淋在雨中,面帶滿足的笑容,向天吼着叫着。
殊不知,災難已随之來至他們身邊。
***
今個兒是任關山的休沐之日,但她也未閑着,出了門親自去招兵買馬、收以謀士,來壯大陰陽閣。
畢竟,就那些與以往少一半的外出閣員,效率很低。
任關山一身暗紅交白的勁裝,頭戴着一頂白紗鬥笠,腰間二把劍,座下再騎着一匹馬,便出發了。
外頭還在下着大雨,雨聲瓢潑,電閃雷鳴。
任關山一手持着缰繩,拍打馬首背,一手微扶着劍,以備萬全,底下,四隻馬腳踏過無數窪地,濺起片片水花,而水中倒映着她随風飄散、搖曳的高馬尾與鬥笠的白紗。
但騎出東澧方才二十公裡,前路便迎面奔來一少女,她身後被數十人追殺,瞧那裝束模樣,似是正派之人,然被追殺的少女面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氣喘籲籲地大步逃着。
任關山本不想助她,覺之生死有命,沒必要管這一閑事,即便她往日裡教那些閣員們收集各方情報、監視各方,是為了好了解各方勢力,并該收的收、該助的助、散布陰陽閣美名,可這并非代表她真是這般想的,不過,少女臨近之際,她又改變主意了,隻因那少女有一雙陰陽異瞳。
任關山一把扯住了缰繩,籲的一聲長嘯,馬停了下來,她利落拔出劍,飛身而下,擋在了驚慌失措的少女身前。
對面的數十捉妖師見此,齊齊停下,隔着雨幕喝道:“何人擋道!不知我等是那唐氏捉妖世家之人麼?!”
任關山嗤笑,不屑道:“我管你什麼氏,今個兒這孩子我護定了,要麼上來同我打,要麼就麻利點兒,趕緊滾。”
數十捉妖師聽了這狂妄的語氣,又因風掀起的鬥笠白紗,看到了她的盲眼之症,他們立刻想至一人,那人也是如此,他們頓了頓,欲确認她是否便是那傳聞之中的陰陽閣二代閣主,任樾,但還沒等他們确認,那人便沒什麼耐心了,又道:“一群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矣,需我教你們如何取舍麼?還是說,你們壓根兒不行?那什麼唐氏捉妖師也是吹的。”
此言一出,便激得那數十人也顧不得什麼身份了,為首那捉妖師對其怒道:“好嚣張一女子,我等定要讓你瞧上一瞧,什麼是唐氏捉妖世家的捉妖師!我們上——”
“諾,大師兄!”餘下的捉妖師齊回道。
說着,衆人便舉着劍便同她混鬥在了一起,任關山唇邊仍勾着笑,隻見她邊出招邊甩雷符,七殺的劍氣與雷符的雷光交合,快速襲去,光與速度教他們有些措手不及,待調整過來之時,二人便已消失在了這一場大雨之中。
他們見此,氣得尋不到東西,随意擇了個方向便追去,衆人不知,當他們走後,那女子卻同那少女從暗處走了出來。
任關山頭上的鬥笠止不住一般地滴落雨水,它們密密麻麻地結出一層雨線,形成一道簾,她伸手施法,幻化出一把油紙傘,打開遞與她,問道:“姑娘是何地人?”
少女本睜着警惕、提防的眸,但在看到眼前這人确是救了她,方才放下了大半戒心,她接過油紙傘,回道——
“東澧雲縣,柯子城人,圓月。”
……
因雨勢與天色緣故,任關山随着圓月去了柯子城,又因懶得尋客棧,任關山便入了她家歇腳。
任關山随意坐上了一飯桌旁,啪地一聲放了劍,又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手指時不時敲打着桌面,每一咚聲落下,與之而來的,便是指上滴落的雨滴,與濕了的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