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生于破瓦寒窯,死于橫屍葬崗
“竟是個女郎?!你個賠錢貨!女郎有何用?!!”
耳邊忽而響起一道極為陌生、粗魯暴戾的男聲,姜姒等人不明所以,又警惕戒備地望了望周遭——
隻見他們所立之地不知何時替了所樣,哪還是什麼豐都城東,而為一從未見過、踏足的寒窯,瞧着甚為捉襟見肘。
這為何處?莫不是着了那畫皮鬼的道了?
姜姒喚道:“這為那畫皮鬼的幻境!我們快作法破開!”
沈景喻、慕容鈞回道:“諾,大師姐。”
說着,三人便作結印作法,欲要破境而出,但他們使了好一番功夫,各類術法、印咒、爆破符皆使過了,這幻境卻毫發無損,然眼前、耳邊的幻象與幻聞倒是不辍地閃過。
幻象之中,隻見一罵罵咧咧、面目猙獰的男子立于床塌之旁,他對着那床塌之上,方生産過的女子吼以幾聲。
随後,男子還伸出一隻手,向那剛出生的女郎靠近,似是欲将她丢了,冷血殘忍、有違人道。
慕容鈞無意瞥見,蹙起眉,不禁黜臭[1]道:“這厮竟如此對待他的發妻與方出生的女郎?女郎是招他惹他矣?萬物之主女娲,上古時期十二神之中的女魃、龍女皆為女子之身,且時代更疊數千百載,怎地還有這般迂腐之人?”
沈景喻聽了,看了過去,當看見那一幕,感之窒息。
生于女子羅裙之下、受以上等教育的他無法忽視此等枷鎖,更無法理解,但身為男子的他,卻不知怎麼道說。
饒是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姜姒,心中那道設防也險些分崩離析,她亦未曾料,竟是這般幻象?
可現下,為大師姐的姜姒不可自亂陣腳。
於是,她隻得強行壓下那震驚、憤怒與痛楚,道:“千百載來,女子本就為無數時代的棄屍,你二人去茅山學藝之前,便受過上等教育,身邊自是與你們二相庶幾之人,也自是未見過這般之人,你們未見過,并非代表沒有這般之人。”
“但那畫皮鬼既予我等此般幻象,便證明,此幻象是那畫皮鬼的執念與心魔,先看完,說不定會有線索。”
沈景喻乖乖答道:“諾,大師姐。”
慕容鈞心中不忍,眉頭蹙得更深,道:“我們非得看完麼?這女郎按出生……後頭應會很慘,我有些不忍看。”
姜姒平了平心痛,道:“那你有可直接出去的法子麼?”
慕容鈞緘默二息,才道:“……未有。”
姜姒又道:“那便看,除此之外,我等再無其它之法。”
慕容鈞無法,不得不妥協,道:“……諾。”
言罷,三人齊齊看向幻象,尋以線索。
隻見那産後身子骨極弱的女子,強撐着起身,直直撲了去,正好便攔下了那嫌妻齊女的男子手中作為。
那男子怒目圓睜,淬了一言,之後,甚至還動起了手,邊抓着她的發邊罵道:“死賠錢貨!膽兒肥了是罷?!還敢對老子動手?!是否嫌活得太久欲死了——?!”
女郎被這一攔,重重落于地上,裹着她的棉布染了一身灰,而她,則哇哇大哭了出來,一旁的蓐母默不作聲、冷漠旁觀,似是習以為常,又似是庇佑那暴躁的男子。
然本還在教訓女子的男子,當聽了這一哭聲之時,更為暴躁,丢了那“賠錢貨”便彎下腰罵起來,還掐起了女郎,她哭得更為大聲,方才被他使力丢于塌上的女子聽此,忍痛複而起身,攔了那男子的手,可依她的身子之況,在偭對一及冠的精壯男子之時,無疑是螳臂當車,他輕而易舉便甩開她。
男子被她再而惹怒,揚起手來便欲給她一巴掌,但一道突如其來的女聲喝住了他,她道:“好了,罵也罵夠了,打也打夠了,莫要再鬧了,你是想村子皆看我老劉家的笑話麼?”
此言一落,男子頓住手,而畫面也在此戛然而止。
靜看幻象的姜姒、沈景喻二人見狀愣了愣,然一旁邊看邊罵的慕容鈞也愣了愣,很快又咋然[2]罵了句,道:“禽獸怎地沒了?!是隻有這些線索麼,這如何尋出口——?!”
姜姒轉目,看了看四方,當見以正前方,有一縷逐漸遠去的白光之時,說道:“莫要再叫喚了,瞧哪兒,有一縷光,我們跟着它去,它或許可帶我等尋到那下一幻象。”
道完,姜姒便先行跟了上去,一息之後,沈景喻便也跟了上去,但慕容鈞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方才跟了去。
姜姒并未忖度錯,那縷光确為引他們前去下一幻象的。
不過,有意為之的畫皮鬼目的是何,便不得為知了。
第二幻象之中,女郎已然可自主行走、奔走[3]、上工了,她總會撐着瘦弱的身軀,于風中挺拔不倒,她也總是灰頭土臉的,教人看不清真面目,一幕幕快速在眼前閃過,但不知何時,她的背後多了一人,那人是——她的母親。
每一回,女郎皆毫不猶豫護于女子身前,她總會伸開二手,奮力抵了她父親的攻擊,她頂着滿為傷痕之面,仰頭望着她的父親,嘴中道說着字字珠玑之言,毫無畏懼。
直至,她的母親病重身亡之時。
局外三人看着變換的幻象,惟見那幻象替為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大雪紛飛,女子死于這個寒冬臘月,而誓死不屈、護母親日夜的女郎,于這一息也仿若被抽盡了生氣,她趴在死去的母親的床塌之上,痛哭一場。
至此,畫面亦再而戛然而止。
局外的三人不知如何再置身事外,但也不知如何去救這僅是畫皮鬼予他們的幻象之中的女郎,他們隻可默然,連那起初便較為聒噪的慕容鈞也是如此,難得啞口無言。
三人就這般三相默然幾時,最終,是姜姒打破死寂。
姜姒壓着情緒,冷靜道:“我們莫要再沉溺于眼下的痛苦,莫忘了,我們還身在局中,這些全為幻象,如若就如此躅踯[4]不前,那我等便中了那畫皮鬼的圈套,一直出不去,外頭還有更多這般的人等着我們,我們定要快些出去,不然,死于非命的百姓便會愈發地多。”
“諾,大師姐。”沈景喻、慕容鈞齊聲回道。
……
姜姒等人跟随那縷光來至第三幕幻象之前。
第三幕幻象之中,女郎已及笄,出落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在這一年,她的父親于外欠下的債,卻用她抵了,她被生生綁到了一府邸之中,按環境瞧着,似是富貴人家。
“老爺,這是東兌抵于您的債,他膝下之女,東歌。”一道甚為谄媚、伏低做小之聲響起。
未見其人,卻聞其聲,姜姒等人心中忖度出了,說話那為何人,他們并未作過多注意,而下一息,畫面一轉,一頭戴高帽、身着錦衣的中年發福男子坐在高台,他滿面猥瑣下流的笑堆着橫肉的一幕映入眼簾。
慕容鈞見了,咧起牙,不由的嫌棄道:“這男子怎地如此猥瑣?小爺我半生來就未見過,看一眼便令人作嘔之人!”
沈景喻不作言語:“……”他也如此覺之。
“……确是。”縱使是平常穩重淡定、不以貌取人的姜姒,也在看了那張臉之時繃不住了,她穩下心神,又道:“繼續看下去,指不定有重要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