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關山自知此招魂幡于鬼族意義,亦知她硬屠鬼域隻會落得非死即傷的下場,阿姊餘下時日已然不多,既然招魂幡已得手,便不可在這般小事上浪費法力,畢竟,最終結果也弊大于利,她亦冒不起此種風險。
任關山當即做了決定道:“先交出招魂幡。”
鬼域太子勾唇:“任使者英明。”
語畢,它便伸手變出招魂幡,遞給任關山。
任關山接過招魂幡,收入囊中。
“現下,任使者可告知來由了麼?”
任關山卸力道:“太子殿下,您的子民屠殺人族百姓,将髒水潑到我身上,我不喜戴罪。”
“然此,我要那些個罪人付出代價,死于我手上。”
鬼域太子眼眶之中的眼珠小幅地咕喽轉動,似在打何類算盤,兩息,它便付諸實踐:“任使者,您方才殺孤甚多子民,一命抵一命,您如若猶欲殺孤子民,就似有所不理了。”
任關山聽懂言外之意:“太子殿下這是在威脅我?”
鬼域太子莞爾:“哪敢威脅任使者,孤隻是為孤的子民懷不平,與任使者為自己懷不平别無二般。”
任關山冷笑收手,她複而蒙上白布,轉身走下台階,提劍砍下其間一鬼魅之臂,于鬼魅慘叫聲之中,任關山的申饬[1]也順應而至,赤/裸裸、不加掩飾:“太子殿下,好自為之。”
然背後的鬼域太子面色霎時便被陰冷狠戾取而代之。
它朝一旁的鬼侍招了招手,鬼侍上前。
它在其耳旁低語一句,鬼侍低頭應聲,恭敬退下。
……
重返地上之時,雨勢小了不少,任關山回了陰陽閣,準備試上一試這招魂幡,用其為阿姊招魂。
因複活法陣需先招魂幡召集七魂六魄,反之,啟動之時必遭反噬,故而,她須得先招了阿姊那飛散的七魂六魄。
招魂幡為陰間之物,需注入大量陽氣啟動,抑或用等量内力啟動,中途不可有任何閃失,否則便會走火入魔。
然任關山未采用那般極至之法,而是采用陽氣内力對半開之式,啟動招魂幡,因那般于發起者之傷是最低的。
二人對坐,雙掌貼附并合,招魂幡浮上半空,齊唰唰分為五張,圍為一法陣圈,散出陣陣亮黃漩暈。
招魂全程,任關山不辍[2]以内力凝聚暗推陽氣,皆傳予她。
随招魂法陣每刻每息的施展流逝,需求愈發的多,任關山體力與法力皆在成倍消耗,同時,内髒之中的一股碎裂之感迸開蔓延,剝心之疼令她無法忽視,更無法将其壓制。
任關山不由的蹙起眉。
下一刻,一道趁虛而入的外力強行中止招魂法陣,一時之間,姊妹二人皆元氣大傷,二相嘔血。
五張招魂幡合一,瞬墜而下,任長生脫力倒在床榻之上,任關山吓得心頭驚顫,二步爬去:“阿姊!”
任關山提着心左右查看任長生屍身情況。
她五髒受損,本就僅剩形骸軀殼一副,現如今更為脆弱難持,任長生需更多内力陽氣維持屍身完整,否則不出半個時辰,她便會形腐身死,灰飛煙滅。
任關山随意抹了把唇邊血迹,不顧内傷便于她輸送大量内力與陽氣,而分心之際,一道粗砺空靈又熟悉的男子之聲在耳邊響起,令她眉頭蹙得更深:“閣主,我們又見面了。”
任關山看了去,來者并非他人,正是今日截道商人,今已變為屍鬼,壓根不用思之,一看便知,為那鬼域手筆。
她就知曉,那般個陰險的鬼域太子,不會将招魂幡這般輕易拱手送人,故定然會派人前來奪回。
可不料,會以這卑劣愚蠢的手段前來搶回招魂幡。
她還以為,那厮好歹為鬼域太子,還有她砍以鬼民手臂的威脅,他不會這般不守信用、耐不住性子。
以此觀之,她乃高估他了。
閣中大半人手,皆已被她譴出做任務、集諸方情報及餘下陰陽使者下落,現下,閣中人手不多,餘下閣員武藝并不拙劣,因入閣首要條件便是武功須得好,可即便如此,身為人族的他們亦擋不了那成為屍鬼的它,太過螳臂擋車。
至于那陰閣之下豢養的死屍傀儡,未有意識,需得傀儡師牽線拔動,不得自主防擊,而全閣上下,唯有她一人才會使用傀儡,故而,那些個傀儡于此刻亦無所用。
而它背後之人,意圖便是欲乘陰陽閣人手空虛一舉殺之,順便拿回那已“送出去”的招魂幡,可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步,乃是她的實力,他以為她于負傷情況之下,法力不會與殺入鬼域之時一般猶盛彪悍,可她偏偏滅了他的愚蠢設想。
任關山伸出手,上下速封任長生屍身,使其體可撐一時,不至于在她分心打鬥之際便卒逝而去。
任關山下了塌,取下腰間的深紫劍柄挂卷,她漫不經心地握了上去,頂開蓋子,雙指一劃以去,抹出長劍之身,她輕笑一聲,寒涼刻薄、嗜血戾然的聲色盡是此年齡不該有的淩厲強勢,她淡聲道:“我可讓你死一回,便可讓你死第二回。”
對此,男子卻置若罔聞,笑道:“現如今,閣主身體因招魂法陣受損抱恙,還尚有餘力殺我麼?”
任關山笑其天真,隻見她暗聚内力,額間于一息之間顯現一塊绯紅花印——彼岸花,男子瞧見,愕然。
彼岸花是生于幽冥底下的奈何橋兩邊盛開的死亡之花,毒性強烈,有急速聚能、瞬息殺人之奇,可刻入額間之人,必是萬毒不侵之體,不然必遭反噬,即便孟婆,皆不敢将其花印刻于身上,任樾隻一女流之身……她怎敢!
任關山歪了歪頭,唇邊提起抹詭異駭人的怪笑:“那廢物太子竟隻讓你一人前來,真是找死。”
未給它反應之機,她便一劍斬碎其鬼魂,屋室之中亦因這一劍之氣而翻覆淩亂,一片狼籍。
未過半刻,腕間暗繞數圈的傀儡線忽而斷裂,随後,門外傳來一陣玉聲璆然、鈴铛清脆以及雜亂的匆忙腳步之聲,相繼而來的,是少年人慌張倉皇的喚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