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不是,你居然還能擺脫控制?”尹緻焘可是直到最後都被瞞在鼓裡,一心認定“祁七”就是他的親親老婆,對他的命令從不曾質疑過。
至于何文灏,他在這幾天裡和龍燚元、尹緻焘兩人交換信息的時候也發現,隻有自己沒有被催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祁柒那不走心的僞裝竟然也能蒙混過關……他嚴重懷疑自己其實也遭受了某種催眠誘導。
而最為驚訝的,當然是祁柒本人。
“這怎麼可能?明明說不會失誤的……”祁柒震驚之下,竟是喃喃說出口。
“誰說的?”龍燚元敏銳抓住祁柒話語中的漏洞,犀利的目光讓祁柒避開眼,嘴巴抿緊,一個字也不肯洩露。
比起這點口誤,還是龍燚元早已脫離控制卻沒有表現出來、繼續維持原狀這件事更令人驚訝。
反應過來的尹緻焘臉上寫滿一言難盡:“龍燚元,原來你這麼早就……可是,為什麼?你不感到憤怒嗎?”他也是冷靜了好一段時間才能這樣心平氣和坐在祁柒面前,龍燚元這麼快就接受了?
祁柒也有相同的疑問。若是如他所言,自己早就暴露,為什麼他還要維持被控制的假象?那些命令,對于他而言明明應該是恥辱,是威脅,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難堪過往——
他看過來的目光怎麼還能這樣平靜,像冬日暖陽下冰封的湖面,從空曠寂寥的山谷中傳來一聲悠長的鳥鳴,透着絲絲縷縷的溫柔與甯靜。
就好像……面對着一隻從泥濘中滾出來的醜陋不堪的蟲豸,也能露出這般溫柔的眼神。
那雙黑沉幽暗的瞳孔仿佛會說話,無聲傳達着撩動心弦的話語。
我知道你的一切。
我看過你的美麗與醜陋,了解你的外表和靈魂。
我見過最真實的你。
即便如此,我也不曾改變喜歡你的這份心情。
惡毒的咒罵也好,拳打腳踢的報複也好,祁柒都可以坦然面對。
唯獨面對這樣的溫柔,反而讓他如同被棉花中的針尖刺傷一般不敢接近,唯恐受傷。
這叫他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地面對啊……
“可惡……狡猾的家夥……居然被搶先了。老子明明才是……”尹緻焘不服氣似的小聲嘟囔着,他懊惱地扒拉着後腦勺的短粗頭發,古銅色的皮膚透着不易察覺的薄紅。
他粗聲粗氣道:“你該不會打算就這麼結束了吧,我倆的事。”
祁柒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尹緻焘反而更加生氣了,像一頭被惹怒的雄獅,又像個被點燃的炮仗。
“就是、就是咱倆不是交了那個……朋友,我才是先來的對吧?事到如今你換個性别就想分手?不可能!你、你怎麼着也該負起責任來!”
祁柒被他罵的一臉懵。
尹緻焘說的是普通話嗎,不是什麼海城俚語?怎麼組合在一起他就聽不懂了?
他們是不是有管仇人叫pengyou的俗語,可别欺負他一個外地人啊。
還沒等祁柒做出反應,龍燚元先撩起眼皮,涼涼看了尹緻焘一眼。
“我認為虛假的戀愛關系就沒必要承認了吧。”
怎麼,一個從頭到尾被騙得嚴嚴實實的人還好意思提什麼先來後到?可笑。
就他這個腦子,怕是被祁柒騙光了卡裡的錢還覺得自己是在談戀愛呢。
尹緻焘當然不能同意了:“我可是付出真情實感了,怎麼不算?我們做了那麼多情侶該做的事,當時阿柒也是有感覺的吧?如果不是這檔子事,我們早就……”
祁柒撲過去捂住這張亂說的嘴:“别說了。”
尹緻焘握住他的手,沖着龍燚元挑釁地彎起眼眸。
龍燚元對于他的挑釁無動于衷,垂眸之時眼底卻掠過令人膽顫的暗色。
情侶……是了,他們有過一段虛假的交往關系,依照尹緻焘的個性,連他都見過幾次這人暗秀恩愛,怎麼可能忍住什麼也不做?說不定比他嘗試過的更多。
借助男朋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對祁柒提出各種過分的要求,為了不露出破綻,穩住這隻貪得無厭的狼犬,祁柒隻能接受他的提議,在小心翼翼不暴露男子身份的同時任由他為所欲為……
龍燚元忽然又開始懷疑,合作真的是最優解嗎?
他怎麼現在就想把自己的“盟友”用最殘忍的手法幹掉?
龍燚元與尹緻焘之間的眼神交鋒,看似劍拔弩張,實則與祁柒三人自成世界,好似沒有其他人融入的餘地。
何文灏不能理解,他們為何如此輕易就能接受?
從進門開始,何文灏就很少表态,甚至是有意回避。
實在忍不住張口,說出來的話語也是如此傷人,毫不留情面。
明知道對方就是個冷血無情的小騙子,可是真正見到他因為自己利劍一般的話語戳得黯然神傷,自己的内心也會感同身受似的刺痛起來。
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何文灏隻是覺得,與其他兩人相比,自己一無所有。
他和祁柒從一開始就建立在虛假之上,雙方之間隻有冷冰冰的交易,懷揣着惡毒的心思,甚至稱不上朋友……
祁柒連催眠術都不曾對他使用過,或許是認為沒有必要吧。
說到底,他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祁柒對龍燚元有報複心,喜歡尹緻焘到了不惜假扮女生也要與他交往的地步,卻對自己滿口謊言,不曾交付一絲一毫的情緒——哪怕是負面的。
可是自己卻對這個小騙子産生了無法抑制的可怕欲//望。
想要得到他。
想要與他更進一步。
想要他的全部獨屬于自己。
何文灏自認為不是什麼好人,他也從不會被無垢的純潔所打動。
所以……
他才是最接近祁柒本性的人。
最早認識到這個人虛僞的一面。
何文灏暗沉的眸光閃爍起細微亮光。
他們應該是天生一對。
他,才是最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