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柒瘋狂搖頭,借口自己五音不全拒絕了。
開玩笑,還嫌他不夠顯眼嗎?
但……高玲毫不吝啬的贊美也讓祁柒心裡湧上些歡喜的情緒。
别人的認可,無論對哪一方面,都是他迫切渴望擁有的。
頭頂燈光照耀下來的瞬間,仿佛世界的焦點集中在他的臉上、身上,灼燒着他的皮膚,讓他渾身顫抖——
如同高玲第一次為他戴上那枚黑色發箍,走在校園裡,夾雜着一絲涼意的幹燥微風拂過面頰。如今的感覺更是那次的百倍、千倍。
心跳如擂鼓,震蕩在胸腔之中,他張口,念出重複過無數遍的台詞,仿佛在與他曾躲避過的、全世界的人對話。
這是他第一次站在世人的目光之中——
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結束了短暫的戲份,祁柒遵照劇本雙手合十,交疊在胸前,微微低垂着頭,遠遠的隻能看見雪白皮膚和那抿起好似微笑的紅唇。
宛若獻祭一般,柔順低下頭顱,默默祈禱以得到天父的寬恕。
似乎這樣就能減輕他即将承受的罪責,就能無視台下那怒不可遏的熱切視線。
系統并未告訴他劇情會如何前進,隻說這場舞台劇将會是他身份被揭穿的關鍵節點。
……會不會台下有人當場跳出來,直指他就是個可恥的女裝騙子?
一想到這一點,祁柒竟然第一次發自内心感到濃郁的愧疚。
不要。
不要因為他毀了所有人的努力。
祁柒的十指攥緊,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直到表演結束,祁柒預想中的場景也沒有發生。
他長舒一口氣,和所有演員一起牽着手鞠躬、謝幕。
站在他左邊的學委輕聲道:“祁柒,你今晚的表現很棒。”
祁柒聞言看向他,不遠處隔了幾個人的高玲也朝他轉頭,豎起大拇指;沿途視線掃過的地方,大家目光中閃爍着喜悅與肯定,沖他點頭,笑出一口白牙。
衆人分散從兩邊退場,學委碰碰祁柒的胳膊,示意他看向另一邊。
祁柒站在中間,他右手邊的人恰好從反方向退場,此刻正和同伴走在一起,左手舉在半空中,似乎十分激動地在和人說些什麼。
旁邊人笑着把他的頭按下去,亂揉一通。
祁柒望過去的目光透着一絲羨慕。
“喏,你看那人,把牽過你的手當成什麼了不得的事。”學委用着玩笑的口吻,貼在褲縫的右手不自覺搓了搓。
“嗯,是嗎。”祁柒低着頭,心不在焉地回複。
學委隻當他是累了,想了想方才冰涼如玉的觸感,還是拍拍他的肩膀,試圖從掌心給予祁柒一絲暖意。
“回去早點休息……”
話音未落,不知從何處突然伸出一隻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帶走了祁柒。
“哎,你怎麼回事!”學委想要找人,卻被換場的學生擠散,隻能看見一道白色身影牽着那水藍色的裙擺,身形一閃便沒了蹤迹。
“砰——”
祁柒被人一路拉着到了樓上的空教室,死死攥住手腕的大掌終于松開,祁柒後退兩步抵在鋼琴上,雙眸驚懼望着何文灏。
“你說,你是祁七,還是祁柒?”何文灏嗓音嘶啞,面容平靜中透着幾分可怖。
他知道了,他當然會知道。
這個膽大包天的小騙子,除了女裝和僞音,難道在他面前做過什麼正經的僞裝嗎?
呵,妹妹,連借口都如此拙劣。
明明站在舞台上就能被輕易看穿,為什麼他此前半分懷疑都不曾有過?
命人追蹤到廁所就失去線索……想來當時是換了男裝,保镖才沒認出人來吧。
這樣一切倒是說得通了。
何文灏依舊是一身精美華麗的白色西裝,用摩絲精心打理的頭發梳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與高挺的鼻梁,款步走來的姿态當真如同邀請灰姑娘走進晚宴的王子殿下——
如果他不是在逼問午夜魔法失效後、想逃卻逃不掉的可憐辛德瑞拉的話。
冷汗劃過背脊,窗簾輕動,刺骨寒意蔓延。
“不說話?”何文灏輕擡他下颌,扼住纖細脆弱的脖頸,宛如親手掌握住一隻美麗的鳥兒。
“事到如今,想來你也無話可說,小騙子。”最後三個字他念得咬牙切齒,想起祁柒的“惡行”,語氣更加嚴厲,“騙了我一個人還不夠,連龍燚元和尹緻焘你也不放過,怎麼就這麼貪心?”
祁柒想要反駁,何文灏卻好似預知過他的行動,大掌掐住他柔軟的臉頰,虎口抵在唇邊,讓他整個人後仰躺在鋼琴蓋上,膝蓋熟練分開他的雙腿頂在中間,如同死死咬住獵物喉嚨不放的兇殘獵食者。
“唔……”
祁柒吓得淚花都湧出來,想掙紮卻不敢,隻能在腦子裡瘋狂呼喚系統。
【嗚嗚嗚你不是說不會有事的嗎?快救我!主角他發瘋了!】
【系統,系統,你在哪兒呀?嗚嗚嗚我覺得他要把我殺了……】
何文灏皺着眉,手掌松開一點縫隙,耳朵湊近祁柒的嘴唇,過分接近的俊顔卻吓得他連心跳幾乎都停止了。
“你在和誰說話?”
祁柒雙眼發直,腦海中仿佛有一根弦崩斷,耳邊和心裡響起一聲機械長音,臉上血色褪盡。
他……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