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本就與你無關，不平白招惹麻煩就好。”

“那就好！”女孩大喜，沖他伸出手，“介紹一下，我叫馮雅，很高興認識你。”

“羅詠志。”

兩人握了握手。

馮雅穿着一條鵝黃底白色小碎花的裙子，修長的頸部系着一條黃絲巾，人如其名，像一朵亭亭玉立的木蘭。

馮雅眨眨眼，蔥白指尖輕點鼓起的面頰，一笑就露出一個小梨渦，“相逢即是有緣，不如我們一起吧，正好咱倆都是獨自旅行。”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羅詠志當然不會拒絕一位漂亮女孩的邀請，即便她看上去有點可疑。

美麗是無罪的。

羅詠志也漸漸在和馮雅的相處中，暫時忘記了心心念念的郎隊和那隻神秘的黑貓。

兩人在露天泳池泡了腳，在金色宴會廳蹭了免費的果盤和酒水，又在甲闆上欣賞水天相接的景色，還意外與一頭躍水而出的鲸魚邂逅。

談起上船的緣由，馮雅說，自己是因為一位遠方親戚臨時有事無法登船，才将船票讓給正好有空的她；而羅詠志幸運抽獎的經曆讓她羨慕不已。

“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這是幾億分之一的幸運啊！”感歎完，馮雅的臉色卻顯露出幾分落寞，“不像我，從小到大，總是和好運擦肩而過，幹脆說是黴運纏身也不為過吧。”

羅詠志安慰她：“你能登上這艘船，就是最好的證明了。畢竟咱們都是白得的船票，卻能與那些費盡心思付出巨大代價才登上這座聖鐵達尼号的人站在同一處。”

馮雅搖搖頭，倚在欄杆上遙望海浪，神情有些怔忡。

“誰又不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呢？”

馮雅陷入自己的思緒，羅詠志不打攪她，陪着她一起放空大腦，不知從何時起，身旁的欄杆上竟多了一位來客。

黑貓靜靜伫立在馮雅的身邊，尖尖的黑耳朵不時抖動一下。

這一次沒有跳開。

“呀！咪咪！”馮雅一見到可愛的小貓咪就走不動道，她本想撲過去抱一個，又想起昨晚被黑貓無視甚至是拒絕的場景，讷讷收回了手。

黑貓不屑地瞟了一眼，翡翠一樣的綠眸轉動了一下，似在說，幸虧你沒有抱過來，不然我早跑了！

羅詠志見到黑貓也有些意外，眼見着黑貓沒有要跑的意思，倒也不急着抓它。

他總覺得這隻黑貓是有靈性的，就像老人說過的那樣，怕不是成了精兒怪兒的，輕易動不得，也不能得罪，必須好吃好喝的供着。

馮雅口有些渴，想去吧台買一杯果汁，誰知她剛走兩步，黑貓就跟了過來，讓她又驚又喜。

“咪咪願意理我了，跟着我玩兒呢，真可愛！”

“好咪咪，讓姐姐摸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姐姐給你買魚吃。”

這次，黑貓沒讓她占到便宜，輕輕一躍就逃離了魔爪。

馮雅失望收手。

誰知道，黑貓轉過頭，竟是纡尊降貴的“喵”了一聲。

貓語十級的馮雅立刻改變主意，“咪咪這是叫我跟着呢。”

“它能懂這個？”羅詠志不信，可是馮雅已經跟上去了，他也隻好作陪。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馮雅找的借口罷了。

隻不過，這小黑貓倒還真的朝着一個地方走。

要說有目的吧，它走走停停，時不時招個花弄個蝶，說不準就被窗簾上垂下來的絲縧迷了貓眼；可要說沒有目的，黑貓這還是第一次在羅詠志面前顯了形，若是走岔了路，還要站在原地，用肉墊拍打着厚厚的絨布地毯，尾巴不耐煩地一甩一甩催促着。

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已到了三層，人多且雜，吵鬧的聲音像市場一般不絕于耳。

偏偏周圍又是金碧輝煌、燈紅酒綠的華貴布置，就連擺在角落繪着精美人物的粉彩陶瓷瓶，都透着一股年份的厚重與金錢的味道。

從這裡進出的人，賓客，侍者，無不打扮得周到體面，放在外面都是優雅矜貴的紳士、貴婦，隻是人人臉上神情透出一絲異樣的紅光。

羅詠志心中藏着古怪，也不怎麼出聲。

他想要勸馮雅離開，心裡卻生出一些陌生的情緒，像絲絲縷縷的觸手，拉扯着，不讓他深思。

另一邊，馮雅還在追着黑貓說話，好似全然不知周遭的變化。

“咪咪，咪咪，真會藏。”

忽的轉過幾個房間，視野豁然開朗，仿佛走進了一個新天地。

花花綠綠的霓虹燈彩幾乎閃瞎了兩人的眼，滴滴答答的電子音，衆人高聲吵嚷的喧鬧聲，骰子在絨布上骨碌碌地打轉，紙牌被眼花缭亂的手法玩得啪啪作響，嘩啦啦的籌碼在箱子裡、牌桌上跳動。

這、這竟是——

羅詠志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隻是從未見過這麼盛大、這麼輝煌、這麼——明目張膽。

他們絕不是簡單的玩遊戲，随便一瞥都能看見角落裡，被扒光衣服的，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的，揮舞着紙鈔灑落一地的，怎麼看也不是正經場合該有的人和事。

甚至有不少熟面孔，出沒在電視新聞中，或老奸巨猾，或正義凜然，亦或是莊嚴可靠。

然而在這裡，這些往日自持身份的人，臉上寫滿了瘋狂猙獰，活像個脫去文明外皮而暴露出本來面目的野獸。

若是郎隊在，必定是帶着他前來查抄，一行兄弟們幹淨利落掏出木倉亮明身份，厲聲呵斥震懾住他們。

而不是這般傻愣愣站在門口，像個突然闖入獅群的羚羊幼崽，怯生生地發出兩聲“咩”，洗幹淨脖子任人宰割。

羅詠志驚得張口無言，下意識瞄向唯一的同伴馮雅。

“竟是在這裡……”

她喃喃自語。

“什麼？”羅詠志心頭一跳，常年追查線索的敏銳嗅覺告訴他，這句話暗藏玄機。

馮雅扯住他把人拉到不起眼的角落，神神秘秘地說：“你不知道？聖鐵達尼号航行的真正目的，能讓這些名流富豪聚集于此的原因，坊間流傳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謠言……”

“這艘船除了建的豪奢金貴以外還有什麼特别的？你也說了是謠言，别賣關子了，快說。”

馮雅輕笑道：“可沒這麼簡單！若隻是豪華點的輪船有什麼了不起，在場的可都是身家百億甚至是千億的大富豪，傳承上百年的世家貴族，乃至世界各國政要、一呼百應的名人，跺跺腳就能讓一個國家抖一抖，要什麼得不到？”

“那你說，他們為什麼費心非要上這聖鐵達尼号？”羅詠志被勾起了好奇心，無論是誰見了這些活生生的例子也不可能不相信的吧。

幻彩華燈下，馮雅清麗的五官在雪膚投下淺淺的陰影，深淺明滅、恍惚不定，就連她的嗓音都染上三分詭谲。

最令人駭然的卻是她說出的話。

“聖鐵達尼号不隻是個‘銷金窟’，更是一座‘□□’。來到船上的人，都是為了與惡魔做交易。”

“傳說在這裡，隻要你支付得起代價，你就可以獲得想要的一切。金錢，權力，地位，健康，愛情……”

随着她的話語，羅詠志背後的寒意抓着脊椎一步步上爬，聽得他毛骨悚然。

“據說，甚至有人求得了死而複生之人，就在這裡，這兒就是能夠見到惡魔、實現願望的地方。”

“它們會扒開你的心、抽幹你的血，一根根敲開你的骨頭，把你掩藏的最深最黑暗的欲//望挖掘出來，赤羅羅攤開在外面——隻要登上這艘船，就再也下不去。”

馮雅低聲輕喃，着了魔似的。

似一句咒語，又似虔誠禱告：“惡魔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