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如果這幕劇是在教皇國上演,”倫斯特說,“從劇作家到演員,都會被異端審判廳逮捕。”
柯内莉娅眯了眯眼。
“有的人是生來的富貴,有的人是掙來的富貴,有的人是送上來的富貴(2)……隻這一句台詞,就不知戳了教皇國多少權貴子弟的痛腳,”倫斯特淡淡地說,“這些人全部聯合起來,就算是樞機團也不敢小看。”
“這樣的戲碼,這樣的台詞,隻有在翡蘭甯才能上演。”
柯内莉娅笑而不語。
其實這幕劇剛上演的時候,确實引發了不小的抗議浪潮——翡蘭甯的權貴家族不止蘭伯特,原本他們不至于和一出戲過不去,但是在柯内莉娅上台後,他們的特權遭到壓制、利益被迫分薄,權貴子弟沒了昔日的威風,連教訓一個小小侍者的權力都沒有。
他們不滿于這樣的現狀,又不敢明着挑釁柯内莉娅的權威。蘭伯特全員都被收押,沒有豐厚的财力,也沒有軍隊支持,他們拿什麼和柯内莉娅抗衡?
隻能在些不痛不癢的關節上做文章。
“如果一句寫出事實的台詞,就能讓他們如臨大敵,說明這個世界已經糜爛到尋常手段無法改變的地步,”柯内莉娅垂落眼簾,“他們最好盡快習慣,我的腳步可不會停留在這裡。”
倫斯特抿起嘴角:“我拭目以待。”
此時正好到了幕與幕之間的休息時間,包廂的門被推開,侍者捧着茶壺進來。他低頭為柯内莉娅倒滿紅茶,後者瞥過他的手指,目光微微凝固了。
“在劇院打工就這麼辛苦,手上生了一堆老繭?”她用嘲弄的語氣問,“掌心的繭子是做苦工弄出來的,手指上的繭子又是怎麼回事?我認識的人裡,隻有習慣握兵刃的武者才會長出這樣的繭子。”
侍者蓦地擡頭,那一刻他的目光兇悍如狼。但他沒能拔出藏在衣袖裡的利器,因為倫斯特從後踹了他一腳,方位精準地正中膝彎。
侍者單膝跪地,藏着匕首的手腕被柯内莉娅扣在桌上。
“誰讓你來的?”她問,“利維坦,還是樞機團?”
她一邊問,一邊合攏手指。看似纖細的手指力道大得驚人,侍者聽到自己的腕骨發出脆弱的“咯咯”聲,痛得扭曲了臉色。
他咬牙:“我沒有惡意,隻是受人之托,為公爵閣下送一封信。”
柯内莉娅不為所動:“信呢?”
侍者探手入懷,摸出一封金色鑲邊的信送上,封口火漆落着利維坦家族的徽章。
柯内莉娅松手打了個響指,像是變戲法一般,幾個膀大腰圓的親衛沖進包廂,将侍者五花大綁起來。
柯内莉娅撕開信封,後面的事被倫斯特代勞了。他一言不發地搶過信函,裡外仔細檢查過,然後将攤開的信紙交還給柯内莉娅。
“别忘了你是怎麼讓聖座中招的,”他說,“利維坦的報複心很強,别小看了他們。”
柯内莉娅:“你知道還自己上手拿!”
她惡狠狠地瞪了倫斯特一眼,後者低頭摸了摸鼻子,假裝沒看見。
當着親衛的面,柯内莉娅不好收拾他,隻得在心裡記上一筆。
她将目光投向信紙,發現與預料中一樣,通篇隻有兩個字:勸降。
“利維坦希望我能中止與威斯特家族的合作,轉而重拾與利維坦的……友誼?”柯内莉娅揚高音調,加重了最後兩個字,“我很好奇,這是利維坦家主的意思,還是那位雷克斯少爺的決定?”
侍者回答得很克制:“這封信的落款是法爾内塞家主。”
柯内莉娅看向倫斯特,後者幅度細微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那位雷克斯少爺在家族内部失去了話語權?”柯内莉娅單手支腮,興味盎然地問,“我還以為,在教皇重病的當口,你們的家主會選擇扶持他取代他的父親。”
侍者的回答很不客氣:“現任教皇之所以能被稱為聖座,是憑借他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誰的兒子。家主确實看重血緣,但是空有血緣的廢物,不值得家族過多投入。”
“看來雷克斯少爺是做了什麼,觸及家主的底線了,”柯内莉娅笑眯眯地說,“我冒昧猜測,之前樞機團對翡蘭甯采取的一系列行動,應該是繞過利維坦的決策吧?”
侍者詞鋒含蓄:“法爾内塞家主不會扶持蠢貨,更不會讓吃裡爬外的貨色掌握家族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