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儉入奢易,尤菲和娅塔很快習慣了“上等人”的生活。
每天清晨,喚醒她們的不再是窗外嘈雜的小販叫賣聲、婦女扯着嗓音與鄰居争執,以及一盆盆髒水居高潑下。城堡窗外是個小花園,有綠樹參天,也有鮮花似錦。清脆的鳥鳴聲伴着陽光敲打窗台,讓人睜開眼的那一刻,對新的一天充滿希望。
侍女是柯内莉娅親自挑選的,每一個都家世清白、手腳麻利。她們每天早起一個鐘,先去花園挑選最新鮮的當季花卉,趁着露水未幹插入純銀花瓶。然後是灑掃、抹灰、燒熱水供主人梳洗,以及準備早餐。
等尤菲懶洋洋地掀開絲綢被子,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光腳下地,侍女們已經捧着銀盆和洗漱用具等候門外,隻待門開,便井然有序地服侍“小姐”洗漱更衣。
“簡直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尤菲悄悄對娅塔說,“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娅塔卻戰戰兢兢,好日子來得太快太突然,她到現在都不敢完全相信,總擔心有一天,老天爺會将他的賞賜收回去。
“不,”娅塔想,“如果有人收回她的恩賜,那絕不是上帝,而是……”
她偷偷看向長桌盡頭的主座,柯内莉娅低頭喝着奶油蘑菇湯,騰出手在賬簿上寫寫畫畫。
娅塔和尤菲喜歡曬幹的面條,加水煮軟,配上肉醬或者新鮮魚蝦,或是當天采購的新鮮蔬菜,已是平時不敢想像的奢侈豐盛。
在這個時代,肉類——不管豬、牛、羊還是海鮮,都不是平民階層能享用的。但現在,不管她們想吃什麼,前一晚告知侍女,第二天就會出現在餐桌上。
娅塔沖尤菲使了個眼色,她是個富有閱曆的中年婦人,既看出柯内莉娅對她們母女的厚待完全是因為尤菲,當然要暗示女兒去讨金主的好。尤菲很聰明,她從花瓶裡折了一朵帶着露水的薔薇花,插在柯内莉娅绾起的紫發間。
“姐姐今天還出去嗎?”
柯内莉娅擡起頭,摸着插花皺了皺眉,卻沒摘去:“對。午飯不用等我,你們自己吃吧。”
尤菲讨好地蹭着她:“我能去城裡逛逛嗎?”
她已經要求了好幾次,富人紮堆的中心區是她一直想見識的,那些往日裡隻有貴族小姐才能光臨的商店和櫥窗對她有着無窮的吸引力。
但柯内莉娅不允許,理由很簡單:“你出現在城區,一定會引發轟動。如果被教皇國知道,事情會很麻煩。”
再次遭到拒絕的尤菲龇了龇牙:“教皇國不是已經撤出翡蘭甯了?”
“那隻是明面上,”柯内莉娅放下刀叉,侍女上前撤走餐盤,她拍了拍尤菲腦袋,“聽話呆在家裡,回來我給你帶漂亮的裙子。”
尤菲很好哄,隻要有漂亮的衣服或是華麗的珠寶就能心滿意足,頓時不吵也不鬧了。
柯内莉娅走出城堡,屬于她的馬車已經停在花園。充當車夫的是修利亞,自從柯内莉娅得知他家中隻剩自己一人後,就邀請他搬進城堡。少年答應了,但他不想白吃飯,總要做點事才安心。
“還是去港口嗎?”
“不,去酒館。”
酒館是守望地下城的秘密據點,雖然社團已經成了官方許可的組織,柯内莉娅也有足夠的财力給他們換一座氣派的房子,但如布魯頓這樣的元老還是堅持将每十日一次的社團聚會安排在這兒,并稱其為“傳統”。
柯内莉娅挑了挑眉,沒在這種小事上争執。
她不在乎布魯頓明裡暗裡的别苗頭,不管對方說什麼、做什麼,她隻需将帳簿上這個月的營收亮出,其他人自然知道該聽誰的。
“蘭斯銀行将于下個月十号挂牌營業,我想,這是守望地下城第一次以官方組織亮相的好時機,”柯内莉娅說,“我們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守望地下城是為守護翡蘭甯而存在的,隻有加入我們,才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社團也好,組織也罷,做大的第一步,都是編造至高無上的理念,制定響亮動聽的口号,再豎一塊冠冕堂皇的金字招牌。
在這一點上,柯内莉娅跟她的好弟弟魯路修學到了不少。
“世間衆生本應平等,沒有誰理所當然高人一籌,憑什麼教皇國就能呼風喚雨,視衆生為草芥?憑什麼蘭伯特家族就能一手遮天,踩在民衆頭頂作威作福?”
“因為他們掌握了财富,掌握了權勢,掌握了軍隊,他們捏死我們,就像捏死螞蟻那樣簡單。”
“所以我選擇投靠蘭伯特,這是獲取力量最快捷有效的方法。等我們積攢了足夠的實力,就能反客為主,讓蘭伯特看我們的眼色行事。”
“到那一天,整個翡蘭甯的人民都不必再受權貴欺壓。你們的父母、姊妹、兒女,都能過上好日子。”
“事實上,因為你們的努力,他們的日子已經在好轉。我們要做的,是讓更多的人獲得好處,讓更多的人加入我們。”
“你們願意與我一起,推開頭頂鐵幕,讓他們得見天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