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小小的身影撲到你們面前。小瞳雙眼亮晶晶地仰頭看着你和銀時,臉上滿是興奮:“你們來啦!我正想着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們呢,沒想到會這麼快!”
“我們和你外公約了今天見面。”你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眯眯答。
“嗯,他已經和我說過了!自從你們打敗鳳仙以後,我就一直想謝謝你們呢,你們真的太厲害了!”小瞳點點頭,看向正得意忘形鼻子都翹上天的銀發男人,認真回憶道,“不過,銀時哥哥你當時受的傷好可怕哦!而且還被鳳仙打得飛來飛去——”
“喂喂,不要再說這些細節了好嗎?!”銀時險些腳下一絆,臉上的笑容瞬間崩裂。
小瞳歪着頭眨了眨眼,一臉無辜:“但你真的很厲害啊,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武士!”
銀時聞此恭維,重新露出得意的神色,單手插兜,撩了一下額前的天然卷:“哼,那是當然,畢竟阿銀我可是——”
“你們來啦。”這時,宗信端着茶盤從屋内踱出,打斷了你們的談話,他的目光掃過銀時,像是面露欣慰,嘴角微微上揚,“進來吧。”
你們随他入座,小瞳坐在一旁,仍舊興緻勃勃地盯着銀時看,像是在觀察什麼新奇的生物,她身旁的榻榻米上則堆放着一疊宣紙和幾支畫筆。
注意到你望着那些畫材若有所思,宗信放下茶杯,平靜解釋道:“小瞳決定留下來,在江戶跟我學畫。”
“那她暫時不打算回老家了?”你挑眉問。
“嗯,我已經跟爸媽說好了!”小瞳堅定地點頭接話,“而且還要在江戶上學呢!”
“真的沒問題嗎?”你仍不免擔憂,“在這邊隻有外公能照顧你……”
銀時卻露出明了的笑,抱起雙臂看着小瞳,溫柔鼓勵道:“這不是挺好的嘛?要加油學習啊,小畫家。”
這時宗信插話問:“阿景,不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武士先生嗎?”
“宗信老師,這位就是我師弟,坂田銀時。”于是你側身介紹道,順手拍掉銀時正偷偷摸摸伸向和果子的爪子。
銀時撇撇嘴,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恭敬雙手遞過去:“萬事屋阿銀,給錢啥都幹。我師姐平時工作忙,恐怕不能事事兼顧您這邊。今後若有需要跑腿打雜的活,盡管交給我就行。”
“給錢啥都幹?難怪叫‘萬事屋’啊……”宗信接過名片,眯起眼睛打量上面的手寫字體,然後将名片收進懷裡,随手從案幾抽屜裡抽出一張清單和一疊鈔票遞給他,“正好,小瞳明天入學前需要置辦些東西,但我還有張畫要趕工一直沒空。可以請你拿着這些,現在就幫我陪她去跑一趟可以嗎?這些錢用來買東西足夠了,剩下的部分都留給你做報酬。”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銀時立刻嬉皮笑臉道,嘴上假意推辭,手卻飛快地接過清單和錢币,雙眼已經變成了$$的符号,“今天保證完成任務!對了,文具要草莓牛奶味的可以嗎?”
“銀時!”你扶額呵斥,卻見他早已拉上小瞳一溜煙蹦跶到門口。
“讓他去吧。”宗信望着銀時消失在回廊轉角的身影,欣欣然笑道。
院外傳來小瞳銀鈴般的笑聲,和銀時“草莓牛奶當然要買三箱”的嚷嚷,直至漸行漸遠。
茶香在重歸寂靜的畫室内氤氲,宗信的手指沿着茶杯邊緣緩緩畫着圈。午後陽光傾灑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陰影。
“十五年前我退隐時,池田夜右衛門來送我,說羨慕我能抽身而退。”他忽然歎了口氣感慨,聲音沉肅,茶杯在他掌中轉了個方向,“那時他的眼裡還有光芒。”
“什麼?”一時沒明白他為何新啟話題,你不解地問,“池田夜右衛門?”
庭院裡的蟬鳴忽變得刺耳。
“就是池田家——幕府的公儀處刑人家族,你應該聽說過吧?現任第十七代池田夜右衛門是他們的家主,也是我在幕府的友人。我做密探時經常需要押送死囚到他那邊,因此長期合作而結為密友。”宗信繼續娓娓道來,“我和他相識多年,知曉他并非一個冷血的劊子手,尤其是十年前的那次……一橋齊冬公曾在姐古原戰役讨伐攘夷志士遭遇慘敗,讓一橋派很長時間被迫遠離權力中心。戰後,參與那場戰役的志士甚至其家族門客都慘遭肅清。但他哀歎這種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的慘狀,想要出手相救。”
你認真聆聽着,握緊茶杯的指節微微發白:“所以他那時做了什麼?”
“他想私下釋放那些志士,但内心仍然十分掙紮,便來找我傾訴,就在他放走那批死囚的前夜。”宗信的目光穿過回廊,望向遠處庭院中的那叢木槿,語調越來越沉重,“他給我看過那份死囚名單……其中有個人,叫坂田銀時。”
杯子在你手中猛地一震,茶水濺落在榻榻米上,暈濕了一大片。
“對不起!”你心慌意亂地道歉,頓感手足無措,臉上被震驚占據。
宗信擺擺手示意無妨,從袖中取出帕子遞給你。
“夜右衛門問我是否該這麼做時,我隻是問他,‘你準備好付出代價了嗎?’”畫師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他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冒着風險把囚犯們都放走了。”
你心不在焉用帕子擦着地,想起銀時偶爾在深夜會露出與平日判若兩人的眼神。
那些你不曾參與的十年,那些他絕口不提的過往,都被他藏在萬事屋招牌後嘻嘻哈哈的笑聲裡。
就像此刻庭院裡盛放的木槿,看似絢爛,根卻紮在你看不見的黑暗之下。
“銀時他……從未跟我提過這件事。”你失落道,茶水在杯中映出你微微顫抖的倒影,“而且,他也沒參與過姐古原戰役,為何會被關進監獄?”
“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宗信将茶一飲而盡,“我隻知道夜右衛門選擇放他走,而他選擇活下去。看到他現在活得很好,我就安心了。”
“是啊,他活得很好。”你長歎一口氣,聽見自己說,聲音陌生得卻不像自己,“這就夠了。”
……
陽光漸漸西斜,你靠在廊柱沉默觀賞着綠意盎然的庭院,其中那叢繁茂的木槿花色豔麗,格外引人注目。
“這花朝開暮落,卻日日如此。”剛才還忙着作畫的宗信,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像不像某些人?明明遍體鱗傷,卻總在第二天裝作若無其事。”
“老師是在說銀時嗎?”你懶懶地問。
“我在說所有活得像木槿的人。”他幽幽望向遠處,手指點了下你的頭頂,“包括你。”
你頓時了然,垂眼笑歎:“生生不息啊……”
“他們回來了。”這時,宗信提醒道。
銀時一手提着大包小包,一手牽着小瞳出現在院門口。
“阿景姐!”小瞳舉着一幅剛畫好的塗鴉跑向你,畫上是三個卡通人手拉着手,“這是你,這是阿銀哥哥,這是我!”
銀時跟在她身後,嘴裡叼着新買的棒棒糖,糖棍随着說話上下晃動:“喂喂,把阿銀畫得太醜了點吧?”
“雞窩一樣的卷毛,畫得很栩栩如生不是嗎?”你指着畫,忍不住調侃。
“哈?到底哪裡像啊……”
“辛苦你了,坂田先生。”宗信上前接過購物袋,“下次有委托時,我還會找你的。”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銀時當即打住話頭,笑嘻嘻比了個大拇指,“萬事屋阿銀随叫随到!”
“那麼宗信老師、小瞳,我們就不多叨擾了,下次再見。”你起身道别。
……
夕陽西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銀時雙手枕在腦後,嘴裡還叼着那根棒棒糖,步伐是難得的輕快。
“啊啊……今天真是賺到了!”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你,逆光中的銀發被晚霞染成橘紅色,“作為給我介紹新客戶的感謝,等下請你吃晚飯怎麼樣?聽說有家新開的餐廳草莓芭菲超級——”
話音戛然而止。你站在原地沒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怎麼了?”銀時彎腰湊近你的臉,糖棍幾乎要戳到你鼻尖,“該不會是被阿銀的慷慨感動到說不出話了吧?”
你深吸一口氣,将翻湧的情緒壓下,揚起一個明亮的笑容:“那我要點最貴的限定款,你可别心疼錢包啊!”
“嗚哇——好狠心!不過……”銀時明顯愣了一下,随即誇張地捂住胸口,直起身,眼裡的笑意加深了幾分,“既然是請師姐吃飯,阿銀我就大出血一次好了!”
你們并肩走在漸暗的街道上,兩旁店鋪陸續亮起溫暖的燈光。銀時邊走邊抱怨着今天的物價,一會又說小瞳非要買那個貴得要死的兔子書包,一會還吐槽宗信給的跑腿費太摳門。
“啊!就是那家店!”他指着前方一家裝潢可愛的餐廳,肚子同時發出一聲響亮的抗議。
“看起來是給年輕女孩子吃的啊?”你懷疑瞥了他一眼,“我們倆去這種店真的沒關系嗎?”
“啰、啰嗦!”銀時紅着耳根大步走向店門,“快點啦,再晚就沒位置了!”
……
服務生送上最後的甜點時,他迫不及待把最大份的草莓芭菲推到你面前:“快嘗嘗!我的推薦絕對沒錯!”
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開,連帶心裡的陰霾也似乎一并被驅散。
擡頭時,發現銀時正單手支着下巴,滿眼期待望着自己。
“好吃嗎?”
“太甜了。”你搖搖頭,将芭菲推回去,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還是都給你吃吧。”
銀時怔了怔,下意識張口吃掉後,又壞笑着湊過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诶?”
他的唇湊近的瞬間,你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莓甜香。
這個吻很輕,如一片羽毛在你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店外的燈籠迎風搖曳,映出兩人交疊的剪影。
“那個……草莓味的,還不錯吧?”
“都說了太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