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容楹擰着眉起床,不多時便披上了一件大氅。她顧不及隻穿了一層白襯,忙随繪光到了前院。
大氅厚重且華貴,旁人隻覺任容楹的發絲不太嚴謹,其他堪堪還算合規禮儀。
隻見她兩步邁到被擒着的那人面前,直勾勾瞧着問道:“你是誰家的下人?為何要送我草藥?”
那下人穿着也不俗,一看便知是個世家大族的仆人,在古代,有些仆人的份例還要比某些小門小戶的錢财要多,所以即便是賤籍,他們也會世代為主人家賣命。
這個下人就是如此,他抿緊了嘴唇,心虛的不去看任容楹。
被人擄了兩下,他才澀澀地說:“程夫人,我家主子給您送草藥,也是為了您好,何苦非要挖個究竟?又不會怎的…”
任容楹擰着眉,直言不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已經打聽過了,自己近來和程眙相識的人就沒有送來草藥的人,也不知是誰耗此功夫大花銀子。
估摸是想借此賄賂,好乘東風。這樣的事要在起初就扼殺在搖籃裡。
下人苦笑一聲,音量越來越低:“程夫人莫要為難我們這些當差的,這賣了主子的下人以後誰還敢用…”
任容楹點點頭,一個眼刀的功夫,常總管就會了意。
不多時,一刻鐘後,常總管就朝她奔來了:“招了招了!”
“說是…譚大人送來的…”
常總管眼睛一瞟,都不敢直視任容楹。
京城裡有幾個譚大人?無非就是那太師譚丕,彈劾翟坤後,他扶搖直上,權勢滔天。
成婚以後他偃旗息鼓,近來也不聽任父再說起他的處處針對,反而收斂不少,甚至還有了讨好任父的行為。
任父同她的想法一樣,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還是小心為上。
“他何故要來給我送這些東西?”
常總管胡子一抿,擠着綠豆般大小的眸子道:“這,小的也不知道啊…”
“罷了,”任容楹撇眉,看向地上擱置的草藥,“讓他都拿回去吧,我不要。”
“是。”
下人被掃地出門,拿着那些名貴藥材回了譚府。
下朝後的譚丕還在批閱文件,西北那邊安插的眼信給他送來了彙報。目前是把程眙困在了那裡,整日好吃好喝待着他,拖着他,不讓他面對那些被壓迫久的黎民百姓。
始作俑者、中飽私囊的官員賄賂譚丕,有了得以喘息之際。
百姓們知道大将軍程眙來了,日夜在城門樓下徘徊,程眙被那群達官顯貴忽悠,說百姓被人蠱惑,欲要起兵造反,但目前尚在交涉,萬不得已再請将軍出面。
程眙遲疑,但還是選擇相信了這兒的地方官員。
卻殊不知,一切都在譚丕的計劃之中。
“她将草藥都退了?”
譚丕放下文件,擡起眼臉,平日他總沉默寡言,喜怒不喜于色,衆人都揣摩不了他的心意。因此下邊的人做事都小心翼翼。
還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
“是…任小姐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譚丕冷哼一聲,眸裡生出一絲譏笑。
“有意思…”
他以為那是個好對付的姑娘,送些名貴的草藥就能擺平。他釀造了一個計劃,把程眙困在那,釋放出流言,瓦解這對新婚夫婦的信心。
卻沒曾想,女方竟不為所動。
他打聽過了任容楹消息,她是個性子剛烈的女子,婚前待嫁時就不願嫁給程眙,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忽然想開。
她擅長醫術,平日裡喜歡外出診治,和他的亡妻歲姚一樣,人心善良。
譚丕對她的好感大增,在與日搜集信息的同時,意外還查到了别的情報——當日風靡京城猶如驚雷的男德經是任容楹寫的。
為此他還特意找來一看,隻覺是女人家家的幻想,便不當回事。他也沒為難任容楹,沒有将此事宣揚。
譚丕想将任容楹攬入懷裡,但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打發走了下人。
他給遠在西北的眼信又提筆寫信,讓他們把程眙帶去些風月場所,那些個躁動不安的民衆繼續鎮壓。
下人恢恢而去,隐約感覺譚丕的古怪。
西北那邊的官員照做,卻也覺困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接近不惑之年的鳏夫已然老房子着火了。
譚丕喜歡任容楹,誰也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