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了,他在嗅入的那一刻,就感覺精力充沛。這卧房中從不放線香,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伸手将那線香擰斷,他舒了口氣。
桌上還有些殘留的線香,程眙取了一截放到了衣袖裡。他安頓好任容楹,彼時的少女沒了繼續燃着的線香,腦子總算也清醒了些。
她是在睡夢中被線香的緣故燥熱起來的,還在困意之中。
模糊裡程眙把她安頓好,她就繼續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那便是被人診脈叫醒。
掀起沉重的眼皮,隻見着床榻旁都是熟人,繪光、程眙、程漣,還有一個不算太熟的人——杜懷桑。
“我這是…怎麼了?”
她沙啞着嗓音,隻覺困在身上那股倦意和熱意被一掃而空。
衆人側目看向杜懷桑,那男人尴尬地挂着笑,看看程眙,又看看程漣。
*
後來的事,任容楹聽繪光講的清楚了。
原是杜懷桑把那催情的線香給了程漣,陰差陽錯之下她點着線香,難怪當時的自己昏昏沉沉…
“沒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吧?”
線香點燃之際,她的思緒都斷了,已經全然忘卻了當時的記憶。
若在這當中幹了些不該幹的事,她一定要把那個侯爺碎屍萬段。
繪光似在猶豫要不要說,她踟蹰了半天,終還是搖了搖頭。
任容楹不是傻子,她睜大了雙眸,诘問道:“莫非真發生了什麼?”
繪光知道小姐的秉性,她本就是被逼無奈才成親,若要讓她知道自己假戲真做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
“沒有,沒有小姐。”
繪光站起身來,假作要去膳房熬藥,便匆匆離去。
任容楹與繪光相守三年,她最為熟悉繪光的一舉一動。繪光有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眼中。瞥見她這番反應,任容楹頓時心如死灰。
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抱着頭,擰眉。臉上的溫度還殘留,她能感受到應是做了些臉紅心跳的事。
彼時的程眙從外回來,這是任容楹清醒過來兩人唯一的單獨見面。程眙受線香的影響較小,他保留了大量的記憶。
準确來說,他連細節都記得清楚。
所以他看向任容楹的眼神帶有一份羞澀,始終不敢與她對視。
眼神一交接,他就會想起方才的事。
“我們…沒有發生什麼吧。”
任容楹猶豫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好不容易對程眙有了一絲好的印象,二人卧榻,他當真君子行為,從未亂碰。
這與她以為的古代男人不同,程眙是真的切身在替她考量。
關系剛有了破冰,送來的催情線香就把二人的關系再一次的扯遠了。
說到底,杜懷桑也是程眙的朋友,這件事與程眙也脫不了幹系。
程眙盯着她的眸子,那眼神炙熱無比,他滾動了下喉結,腦海中又浮現少女柔軟的唇。
“沒有。”
他皺着眉,拼命想抑制住念頭。
男人說着,便轉身離去。
唯留下任容楹,對着他的背影喊道:
“還沒說完呢,走什麼啊!”
男人高大,任容楹也看不清他的面容。隻能盯着他愈漸遠去的身影。
“真是怪人。”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卻忽視了他紅透的耳根。
*
不多時日,程家與任家聯姻的消息就傳遍了大寰。
朝都裡的各地區不止是京城,還有許多的地區前來賀喜。任父曾經久留的西都,也發來喜報歡迎。
皇帝也為此更加器重任父,最初,任父還懼怕譚丕一派會借此挖苦,沒曾想這幾日裡他們對他的态度恭敬,讓任父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莫非是與程眙聯姻,讓他們知道了好歹?
他是這麼想的,卻發現連帶着譚丕對他的态度都敬仰起來…
任父一下子竟惶恐了起來,譚丕在朝政上為他發言,還下令讓身邊之人護着任父,不僅如此還在皇帝面前美言任父。
一時間,任父一躍而上,竟成了當今政壇上的第三顆明星。
可他卻開心不起來,總覺得不知哪日,譚丕就會露出真面目,拉他下馬。
所以他一直提防着譚丕,偶爾有時叫他喝酒,任父都一口回絕。
譚丕呢,自從回到家中便日夜愁眉,妻子歲姚死後,他便一直未娶。這個心心念念日夜期盼的位置,現在總算有了人選——任容楹。
像許多爛俗小說劇情一樣,隻一眼他便定下了情,至此看上任容楹,想娶她回家,可她身邊卻已有良人,心有所屬。
但哪又何妨?
隻要他想那就一定要得手。
首當其沖的,就是要把先前與自己沒有利益沖突的程眙弄死。
程眙是武官,而他是文官。
兩人互不交涉,像兩條平行線。
他本不想為難這個後生,可這後生卻奪了他讓他最意難平的女人。
因此他日夜裡向皇帝進谏,千說百說,擴大西北的戰事紛争,營造出不得不平亂的情形。
皇帝本就為平定北疆器重程眙,一聽這話,更想讓程眙領兵帶着西北鎮亂。隻是他适才成婚,皇帝也左右為難。
“沒有比程大将軍更合适的人選了,若他不去,央央大寰還能找出第二個同他一樣的人嗎?”
譚丕如是說到,更動搖了皇帝的心。
“愛卿說得有理,”他沉吟,“那就派程眙去西北平亂吧。”
宮阙歌舞連連,鑼鼓喧天,此事就這麼敲定了。
*
待程眙接到聖旨,已是接到線香事件的第三日。
他與任容楹方才适應了在外人面前夫妻相稱,就要出發去往西北了。
冰枝玉挂,喜結連理。大紅燈籠都沒摘下,西北戰事就接踵來至。
将軍府裡牌匾高懸,戰馬駐立。程眙着一身山文甲,意氣風發。
作為大寰的子民,國有難,召必還。
西北因地方财政官員中飽私囊,下邊人民奮起反抗,他作為将軍,要出面調平,迫不得已下才可以動手。
他披上甲胄披風,無奈告别。
程母老淚縱橫,欲語淚流。
“沒有事的,隻是平亂罷了,地方百姓而已。京城來人,好好說,誤會總會解開的。”
程眙打心底裡覺得這是件小事。
“多久…那多久回來啊?”
“不知道,快的話,可能十來天吧。”
程眙應着母親的話,擡眸看向不遠處的任容楹。她今日着了件碎花錦袍,臉上也挂着擔憂,不知是昨夜沒睡的緣故,顯得有些憔悴。
少女凝眉,此刻也衷心希望他平安歸來。
她希望三年前她偷偷紮的小人都作廢。
程眙是個不壞的人,理應有個好的結局。
見大家夥第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程眙頓了頓,無奈道:“勿念。”
語畢,程眙上了馬,遙遙望了一眼任容楹。
在父母的見證下,二人相擁,表演好夫婦舉案齊眉,情深意切的模樣。
在與他相擁的那一瞬,身子離開後,程眙掠過她的面容,深深看了一眼。
好不容易與她突破了線香的僵局,兩人一天能說上不少的話,沒曾想就要離開了。
罷了。
來日方長,他還會回來繼續他們的故事。
西北的戰事如是這般輕松就好了,程眙走了一日,深夜任容楹回房,看到枕榻上空無一人,竟有些不自在。
偌大的将軍府裡,除了下人,就隻有他們二人。
有時會在一起閑逛,程眙出門,她也會出門。
但每到晚上回去,又總能看到面前熟悉的男人。
她已經有些習慣他了。
兩人的相處模式沒有情濃意濃,如膠似漆,但卻相敬如賓,如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這是任容楹想要的感情,穩定且長久。
程眙偶而會對她的經常外出頗有微詞,想要讓她常待家中,兩人也會為此争吵。但到了半夜又會歸于平靜,如此反複,直到誰也不願提這件事。
任容楹知道,程眙的内心深處,還是希望她成為恭良溫儉讓的女人。
似在給她機會,明明是協議婚姻,程眙卻絲毫沒有想找外邊兒女人的念頭,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程眙納幾房小妾,莺莺燕燕,可這些卻都統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