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小酒……”
“可是程懷亦,我真的好困啊。”
背上的手臂終于不受控制的從程懷亦的脖頸滑落,沉清酒漸漸閉上眼睛,暫時失去了意識。
程懷亦焦急地喚她:“沉清酒你想不想聽我的秘密?”
“你跟我說話我就告訴你。”
“沉清酒,我還沒有告訴你,其實這麼多年我還是放不下你,你得告訴我怎麼辦?我一點也不想祝福你和别人。”
“呵,沉清酒你看吧,我就是這麼自私的一個人,你可以覺得我偏執,可以像以前一樣讨厭我,實在不行罵我幾句都好,别這麼不說話。”
“我之前說的那些永遠不要再跟你見面的話都是違心的,我想每天都能看見你,如果你不醒來,我就打算以後都纏着你,煩死你。”
在這一瞬間,程懷亦覺得那些所謂的前塵往事,好像突然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她在心裡暗暗發誓,哪怕從此以後她都可以不要也不念,無論沉清酒跟誰在一起都行,現在她一心所求的,不過是身後的人能醒一醒。
程懷亦不知道自己在路上走了多久,走到小腿處的痛覺都變成了麻木,快要全身筋疲力盡的時候,終于遇到了跟着救援車隊一起趕過來的南以樂,還有一個她不怎麼想見到的人。
池俞安從救護車上跳下來,見到程懷亦的第一眼似乎有瞬間的發愣,直到身後的工作人員越過他的時候他才回神,然後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繼而手腳麻利的接過沉清酒。
池俞安抱着沉清酒離開,走到一半的時候,又突然轉過頭來,用聽着還算是誠懇的語氣說對依然站在原地的程懷亦說:“謝謝!”
程懷亦眼中晦澀不明,擡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隻說了句:“照顧好她。”便轉身紮進了黑暗之中。
雨後的天空安靜的可怕,一切都被暫時隐匿在了這片黑暗之下,等南以樂找到程懷亦的時候,她正靠在一塊大石頭旁,盯着遠方的某一處發呆。
南以樂覺得這個人好像随時都會被周圍的一切吞沒掉,可能程懷亦的世界裡也曾經曆過像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以至于将她的一切都卷蝕成了殘垣斷壁。
“你可真行!”南以樂從後面走過去,順手扔給程懷亦一瓶水。程懷亦回頭看了他一眼,突然射過來的車燈照的她整個臉慘白。
南以樂看的心驚,壓着聲音問她:“你怎麼回事兒?”
程懷亦搖搖頭:“我沒事兒,可能有些累了吧。”說話的時候她依舊半靠着那塊大石頭,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問出口:“小酒怎麼樣了?”
“放心,我剛去看了,醫生說沒大事兒,打了一針退燒藥,這會兒應該出發去醫院了。”
程懷亦聽完沒出聲,片刻之後伸手覆蓋上自己眼睛,嘴角露出一絲極其苦澀的笑。因為她無比悲哀的意識到一件事情,她之于沉清酒就像這無光的夜晚的一樣,永遠照不亮她的人生。
她其實一直以來都被困在了名為那座沉清酒的囚室裡,從來沒放下過,也從來沒忘記過。
她承認她撒了謊,甚至于騙自己說她才不會因為一個人就不能好好生活下去,可放眼望去,這些年裡,她終究還是把自己過成了一隻獨木,始終飄蕩卻靠不了岸。
而這麼多年裡,那個刻在她心底裡的名字,也始終無法和旁人提起。
南以樂走上前,伸手攬住程懷亦的肩膀,也是到這時他才發現程懷亦不知什麼時候竟瘦成這樣,肩膀上的骨骼分明,手觸到的地方甚至摸不到肉,全是骨頭。也不知道這人是以怎樣的氣力從那樣惡劣的環境下把一個人背出來。
他将手裡的衣服披挂在程懷亦肩頭,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沒事嗎?”
程懷亦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南以樂:“我們走吧。”她表情看起來像是在笑,但眼底流露出的卻淨是數不盡的哀傷。
“其實在我面前,你不用這樣。”南以樂想說他們是朋友,在朋友面前,是可以不用僞裝的。
大風裹挾着雨水再一次襲來,這場經年不曾見過的暴雨依然沒有任何停下來的痕迹,程懷亦直起身子,說:“抱歉,我習慣了。”
越野車行駛在黑夜裡,綿延的山脈向後一一倒退,程懷亦的身體疲累至極,整個人就那麼窩在車座裡,連說話的力氣都逐漸失去,最後還是南以樂發現了不對勁。
“程懷亦,你哪裡不舒服嗎?”
程懷亦掀開褲腿,一條暗黑色的傷口橫在小腿肚子上,患處的皮肉猙獰地張開,應該是時間太長的緣故,周圍流出的鮮紅血迹已經自行結痂變成了暗紅色,但傷口的地方依然還有血在繼續滲出。
南以樂看到傷口周圍已經被雨水泡的有些發腫,程懷亦面色如常的找出紙巾,将腿上的血迹一點點抹掉。
密閉的車廂内,南以樂聞到了血的味道,他用力踩下油門,在越野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中,狠狠地罵道:“程懷亦,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程懷亦降下車窗,迎着大風突然笑了,像回到多年以前,他們還都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的天總是很藍,日子總是過的很慢,而她的笑也是如這般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