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淙的書房和房間隻有一牆之隔,桌上敞開攤放着什麼資料,夏桉淡淡收回視線沒有多看。
對于夏桉而言,關于顔淙的一切都很陌生,盡管這些年大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是步履未曾同步,顔淙成長路線和她相錯太遠。
算起來,這還是夏桉第二次踏入他的書房。
第一次是十五歲那年,她主動敲開顔淙的房門說自己想去别的地方讀書。
興許是顔淙總在關鍵時刻充當她人生中救世主的形象,夏桉本能的對待顔淙不會隐瞞過多的事情。
“我已經全部想起來了。”夏桉坐在沙發上低聲說。
顔淙默然坐下毫不意外,斂目看去:“夏明誠。”
“是。”夏桉停了一霎,藏匿住眼裡的黯然補充道,“還有楊素梅。”
“她把我騙過去的。”
父母離世後,夏桉曾經把楊素梅當成唯一的家人,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是夏桉感受過從小楊素梅在她身上傾注的愛意。
那些模糊的、恍若隔世的回憶,隻有她和楊素梅還記得。
那場車禍她們失去的一樣多,楊素梅的兒子和丈夫同樣在那輛車上。
楊婆婆隻是太難過了,她不是故意的,從最初的楊素梅對她的冷落怨恨視,對顔祈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到後來夏桉逐漸長大,她一直有在說服自己理解楊素梅。
顔淙微微偏過頭,對她的鎮定有些意外,夏桉在他面前總是溫順跟個小貓一樣,可能是因為公司最近有人故意挑動氣氛,阻止餘薇他們進一步對他的放權,顔淙此刻不免也有些疲憊。
夏桉長發松松的綁着,柔和的燈光落在她白淨清瘦的臉上,蓬松袖口露出的肌膚雪白細潤,這件衣服也是顔祈以前幫她買的?
是因為女孩總比男孩早熟一點,所以夏桉的成長才會如此明顯?
在此前很多年,他好像都沒有正視過夏桉。
顔淙奇怪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對面夏桉已經說到了最關鍵的推測。
“我想讓你把保镖撤回去,告訴他們我要接着回去讀書。”
留有足夠的空間,對方才能鑽空子。
“好。”顔淙沒幹預她的決策,他明白夏桉想要做什麼。
上次的事情是他的失誤,這次絕對不會再出任何差錯。
夏桉沒有再說,有些事情需要顔淙給她一個答案,對于過去,她好像還有很多不知道的東西。
她自然沒有完全相信那日楊素梅去島上找她說的話,漏洞太多了,顔家完全沒有理由要對付夏家甚至鬧出人命,這個社會不管哪個階級處事都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藍月島的人需要抱團,上流圈子的人也要。
顔夏兩家沒有利害關系,利益在某些方面還是屬于統一戰線,兩家掌權人又自小相識情同手足,如果真的做了什麼,又何必一開始擔憂的把她接過去,夏家的人也不可能松口。
但是她又想不明白楊素梅和夏明誠這樣做的理由,這一切發生的太過湊巧,十年沒有調查出來的事情怎麼在她和顔淙訂婚沒多久突然就清楚了,還冒出一堆不知從哪來的證據。
顔淙擡眸深深望了她一眼,沒隐瞞:“你知道自己其實還有一筆家族信托嗎?”
這個圈子的人都這樣,會留一筆錢做固定資産留在孩子以防意外,夏家也不例外。
“包括叔叔在萬世的股份以及這十年的收益,夏家這幾年已經耗的隻剩下一個空殼,随便一項都足以讓夏明誠動心。”
夏桉低垂着眼,睫根微顫,“他就從來沒有想過我的父親?”
夏明誠是她的大伯,是父親的哥哥,多年來他從未真心想過要照顧她,現在還要置她于死地。
“夏桉,你還太年輕了,沒有觸碰過這個世界的險惡,”顔淙說:“你就沒想過,他為什麼之前一直不能住在夏家。”
夏桉不知想到了什麼,沉默了很久擡頭問道:“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選的我嗎?”
顔淙很不喜歡選這個字,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選項,父母多年恩愛的婚姻塑造給他的是一種雙方平等的觀念,他不是顔祈,也從來沒有把夏桉當作過自己的私有物品。
顔淙說不出到底是因為什麼,隻是有些事年紀到了,當母親提起的時候試探問他夏桉如何,顔淙的心裡沒有産生明顯的排斥感。
他對夏桉求婚的場景充滿一種偶然性,随意到就像是吃一頓最平常不過的飯,盡管他們之前根本沒有單獨約過,他喝了一口紅酒,淡然說出口。
夏桉手上的刀叉在盤子邊緣磕碰出刺耳的聲音,叉子落在黑色的地毯上,夏桉慌亂站起來還打翻了桌上的果汁杯。
那一刻冷靜如顔淙也不免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于荒唐,他竟然跟一個出來還在喝果汁的小孩提出結婚。
橙子汁酸澀的氣味在空中擴散,以桌角為起點,蔓延到每一個白瓷盤下面。
“不是。”顔淙今天心裡怪異的情緒太多,甚至不合時宜的想起橙子汁好像也是顔祈最喜歡的,他從小就對酒味敏感,總愛喝這些小孩子的飲品。
顔淙從未感覺過,夏桉身上會有這麼多關于顔祈的影子。
“你很在乎這點嗎?”顔淙浸在某種情緒裡,若有所思的問。
這個問題對待夏桉來說并不難,甚至算的上簡單,沒有人想當作等價物品去置換,其實不管顔淙說是與不是,夏桉都能接受。
顔淙在她心裡是持重的,這種人不會允許自己在情愛裡沉淪,就算是前者她也不意外。
夏桉在那之前本來就沒想過顔淙有天會選擇她,他們之間差了七歲,她第一次來顔家的時候顔淙已經上初中了,顔淙對她的态度說不上好和壞,如果用一個詞去概括——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