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着頭往裡面移了點,換了塊沒睡過的地方感覺溫度稍降,燈光被揿滅,珍珠尋思等他走了自己再起來換就是,身邊的位置卻突然被占據,不堪承重的木闆吱吱呀呀的作響。
珍珠睜大眼,過了片刻才說:“你熱不熱。”
廢話,他又不怕冷,再說了,兩個人睡在一起能不熱嗎。
他不回答也沒關系,珍珠自有辦法,隔着被子摸上他的手臂,煽動道:“你也覺得很熱對吧。”
“我早跟你說過了,我是真的很熱——”
“我不熱。”顔祈打斷她,不為所動,發燒出汗後如果再着涼隻會更容易複燒。
珍珠:“騙人,你都快出汗了。”
顔祈這次極其有耐心:“換那個被子早上會冷的。”
“不會。”珍珠怕他不信,湊到他身邊把他抱住,“這樣就沒事了。”
顔祈:“……”
兩人的身子緊貼一起,明明隻有珍珠燒着體溫有異樣的滾燙,可挨着,兩個人竟不相上下。
顔祈不動聲色和她隔開了點。
十分鐘後,房間重新亮起燈,顔祈把那床秋被疊好放回去,換上夏日隻有一層薄薄的涼被,珍珠窩在他的旁邊,終于沉沉睡去。
顔祈眼睛睜着,心口被她呼出來的氣息弄的濕熱熱的,無法平複心底上湧的思緒。
有些事他不願意再想,卻又不得不思考。
離開藍月島,這一切還作數嗎?
夏桉顯然不是一個說話算數的人。
他們許下的那些的誓言,發生過的一切,都隻能當場虛無的美夢?
過往的一切如同潮水紛疊而至,故事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撫上夏桉細長的眉,想起她和王淑華在屋子說的那些話。
如果故事的最初是因為她可憐他,其實顔祈也可以是平南,他可以做王珍珠心裡最可憐的那一個。
既然她可憐他,那就應該要可憐他到底,全權負責。
這樣才能長教訓。
顔祈湊過去,偷親一樣在珍珠唇上留下一個小小的牙印,悄聲警告道:“你要記得,隻有我最愛你。”
他換成跟珍珠一樣蜷縮的姿勢,頭挨頭像小時候那樣握住她的手,顔祈把手緊了又緊,才安心阖上濃密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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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副總拿出的文件在島上傳了差不多一圈後,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裡。
這些年大家在島上住着,不受陸地法制管轄,根本就不知道還要辦理什麼房産證土地證,說白了,他們在藍月島這塊土地上根本就沒有話語權。
藍月島從來不屬于他們,他們才是寄居蟹,是‘白住房’,是要把别人家土地占為己有的壞玩意。
萬世集團别說要建垃圾場了,就算建化工廠他們也沒有拒絕的權利,隻能認命接受。
春山本來都要出海了,但面對島上無人可用的情況下,隻能先放棄出海,用衛星電話跟先前出海的人打了一圈電話,又跟島長号召起藍月島剩下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想辦法。
現在留在島上的大多是些對外界閉目塞聽的老人,誰也沒想到,打了一輩子的漁,有天他們會跟那些困在自己漁網裡絕望掙紮的海魚沒有任何區别。
藍月島懂法的人不多,在這種大公司财團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幾經斟酌下還是決定采取最原始的辦法——群起示威。
王淑華向來不主動去開那些集體會議,消息總是最後才傳到她那裡。
這會藍月島是真沒人了,春山不得不拉顔祈充人頭,和珍珠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上次那樣的情況。
顔祈心虛的混在人群裡,春山用胳膊肘杵他加緊演練,“平南,喊口号啊!”
“...好…”
他聲若蚊蠅的叫了兩句,春山不是很看得過去,手把手交他,“你怎麼叫的比長風聲音還小,手舉高點,伸直了,好,拳頭要握緊,跟我喊。”
“抵制萬世集團!拒絕垃圾焚化廠!誓死捍衛藍月島!”
顔祈閉了閉眼,再也蒙混不過去,隻能硬着頭皮一起叫:“抵制萬世集團!拒絕垃圾焚化廠!誓死捍衛藍月島!”
“垃圾萬世集團!還我美麗家園!”
顔祈閉了閉眼:“……垃圾萬世集團!還我美麗家園!”
該死,他上次竟然沒想到這茬,這個破島什麼時候屬于他家了,顔淙這個黑心的,竟然要把藍月島改成垃圾場。
大夥跟着排演了會,紛紛躲到陰地處休息,拿着橫幅往自己身上扇風。
輪值的人站在廢棄燈塔上用望遠鏡監視着渡口的動靜,一動不動。
整個島上處于一種蕭瑟警戒的氛圍裡,人人自危,保不保得住藍月島,保不保得住飯碗就在此一舉。
王淑華本來也要來的,但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春山和島長又把人分成了兩組,上了年紀身體不好的充當後勤,制作橫幅和聯系其他離島的人想辦法,剩餘的人全部排演随時準備進行反抗。
被禁止參加的人還有珍珠,島長找了兩個借口,一是王淑華不準,二是來參加的人都沒有考勤工作,珍珠隻好作罷。
但好在後勤團隊就設置在冷飲店那塊,離渡口近正好補充物資,這些理由才看着一點也不生硬。
趁着休息時間,珍珠偷偷溜了過來,又被顔祈伸手給她遮住太陽給趕了回去:“你别摻和了,太陽大,快回去,今天出來的人多,等下嗓子都喊啞了我正好把他們都帶去你那。”
珍珠:“......?!”
天邊群鳥掠過,早上的陽光自入秋後已算不得猛烈,海浪卷滾着風聲呼呼作響,珍珠被他推着才走幾步,燈塔上的人拿着望遠鏡突然大喊:“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