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珍珠垂下眼眸,平靜道:“他們是在一個晴天失蹤的,大家都說是遇上了暗流,奶奶一直接受不了。”
人好端端的怎麼就消失了,一點痕迹也沒有,王淑華在經曆孫女失蹤後又獨自面對這樣的噩耗,打擊無疑過于沉重,起初她還抱着一點希望,天天坐在渡口等,結果有一天在看到那膄簡陋的木船後突然就生病了,然後再也沒有好起來。
王淑華像枯槁的老樹,行屍走肉,島上的人想給他們立個衣冠冢也不肯,後來大家也就不再強求。
藍月島的人也記不清是從哪一天開始的,總之在一場晦暗的疾雨過後,王淑華開始接受這個事實,同時修改了自己的記憶。
在王淑華的臆想裡,丈夫一行人是在一個極端天氣裡發生了意外,也許這樣才能接受那個殘酷的事實。
藍月島的人依靠着這片海編織自己的幸福夢,在鹹澀的海風裡洗禮自己的人生,用簡陋的設備對抗着汪洋裡的巨浪,一代一代傳承延綿。
神秘又浪漫的藍海總是無私又無情。
或許在那些無數等待的光陰裡,王淑華的靈魂早被大海吞噬,随着丈夫和孩子一起遠去。
平南扣着那個早就幹淨的碗來回蹭洗,像是心裡也有一塊被洇色的角落,他又想起了長風說的話,看着手裡的碗低聲說:“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幹嗎?”珍珠笑道:“你自己都出不去,還總想要我一起出去。”
平南急聲道:“也許有一天我就能開一艘很豪華的船來接你呢。”
珍珠心律一陣恍神,“接我幹嗎?”
她用力抿了唇,“還很豪華的船,你哪來的錢?藍月島的瓶子給你撿光你也買不起。”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說不定我就有呢,”平南用力捏了手心,說的很慢,“也許,你坐那種船就不會暈了。”
珍珠愣了一下,随後蹙起眉,“誰跟你說暈船的?”
“長風,等等,你不暈?”
珍珠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這件事,她那根本不是暈船,她是怕船,但她現在已經快連自己是不是珍珠這件事都要弄糊塗了,她的記憶和平南一樣空白,就像既沒有證據表明她就是珍珠,但也沒有證據可以說她就不是珍珠。
平南也不是藍月島的人,而且...他馬上就要走了。
她硬邦邦地說:“關你什麼事,快點洗,兩個碗磨磨蹭蹭這麼久,你怎麼不洗到明天早上。”
平南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打開水龍頭,使勁搓着手裡那個早就幹淨的碗,終于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洗碗的經曆,卻不管是從行動還是言語都沒有得到珍珠的任何誇獎。
他不過就是讓珍珠出去看看這個世界而已,藍月島這麼小,什麼都沒有,四周還全是海。
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可是人不是生活在有痛苦回憶的地方都想離開嗎。
王珍珠怎麼能這樣?
自己都說了會開一艘很豪華的大船來接她,她竟然還生氣,不是總說要對自己好嗎?為什麼每次都表現的好像隻是說說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悶着一團氣的平南終于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他來藍月島後總是多夢,以往都是斷斷續續的,醒來後就沒有半點印象,也看不清夢裡的人臉,可是今晚他突然看清了。
夢裡他在渡口,是春意盎然的時節,暖風和煦。
珍珠坐在渡口的木架上,他站在寬敞的甲闆上擡着下巴對着她說:“你看吧,我就說我有郵輪。”
珍珠緊皺着眉頭,語氣冷冷的,“可是藍月島的渡口是停不了郵輪的,這裡的水位線根本沒有辦法吞吐,你在做夢吧。”
平南被糾正很不高興,冷哼一聲:“我不管,反正我已經開來了,你跟不跟我走。”
“不要,你的船已經擱淺了,走不了的。”
平南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右手一揮,舷梯搭在了木架上,“快點上來,我現在就要帶你走。”
珍珠不為所動。
平南從一隻兜裡也把手掏了出來,氣鼓鼓地沖下去就拽着她上船,結果怎麼都扯不動。
他猛然發現,珍珠的心是一塊很大的鐵石,就和那個搪瓷盆裡剝落的那塊一樣灰暗。
她果然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這時,珍珠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把把他扯了過來,冷酷無情地說:“你知道我鐵石心腸還想帶我走,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大吼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