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祈聽着很煩,偏過頭,呼吸倏然一滞,漸遠的視線裡一閃而過某個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識開口:“夏桉。”
海上風聲漸大,男人沒聽清,握着方向盤問:“你剛剛說什麼?”
顔祈再仔細看,那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藍月島在夕陽餘晖的照映下漸漸陷入昏暗,剛剛的一切就如同是場恍惚的夢境。
船老闆見他不說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開着船繼續輸出自己的人生見解。
可以看到小漁村的時候,顔祈的手機逐漸恢複信号,一開始囤積的信息終于發了出去,那邊沒有回應,估計也還在海上航行。
顔祈靠岸下船,給船老闆按照最初談好的價格掃了一筆轉賬。
寶藍色的天幕下,海水翻湧,中年男人渾濁的眼逐漸瞪大,看到那筆轉賬後面多了個零,嘴角的笑意差點沒按捺住,趕忙套近乎說:“小兄弟,明天還去哪?這塊就我最熟,他們好多人都不知道那些島叫什麼名字,我反正也還沒到出海的時候,你去哪我都奉陪。”
顔祈默了會,好半晌才說:“還是去今天那個島吧,我要再去看看。”
……
顔祈第二次上藍月島是次日的中午。
回想了一整夜,顔祈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他的視力一直保持的很好,其實就算沒在渡口那裡看到奔跑晃過的身影,他也會再來島上。
船老闆和那個老人說他們沒見過,可是長風不也說了嗎,島上有過新來的人,或許他隻見過那個珍珠,沒見過夏桉而已。
這又不能證明夏桉不在島上。
他順着記憶沿着昨天身影奔跑的方向往前走,不知不覺間,竟又走到了那個破敗的小店,昨天沒仔細看,今天才發現上面其實還有塊歪歪扭扭的廣告牌,寫着冷飲店三個字。
店裡好像沒有人,隻有一個老落地扇在搖頭工作,他剛準備離開,櫃台那處冒出一點聲響,一個女孩突然從下面探出頭來,黑白分明的眼珠在他身上打了個轉。
顔祈心頭一顫,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來,他找了夏桉那麼久,不曾想她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眼前。
“夏桉。”
顔祈心頭瞬間冒出一點火來,叫出她的名字後,那些被積壓的情緒也跟着傾瀉而出,他找了這麼久,結果她卻藏在一家破冷飲店裡。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說你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你和顔淙是什麼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和他訂婚,你知不知道他…….”
還不等他說完,顔祈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夏桉像是完全不理解這段話是對她說的,甚至還好奇地往四周看了看,好似在找什麼人。
女孩歪着頭用手撐着半張臉,眼裡全是對他不加掩飾的好奇和打量,仿若從來沒有見過他一樣,緊接蹙起秀眉,對他多了幾分警惕。
海風攜着鹹澀的味道席卷而來,顔祈定在樹下,眼裡某種情緒肆意翻湧,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什麼困住了一樣,讓他動彈不得。
夏桉怎麼會用這種眼神看他,茫然的、新奇的,五歲相識,九歲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們還不足二十歲,生命的交集卻已經橫跨了十五年。
可現在就好像以前的種種隻剩下顔祈一個人記得,夏桉眼裡看不出一絲對他感情的起伏。
顔祈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棵樹下站了多久,女孩一開始還擔憂地看了他會兒,後面像是也失去了興緻,開始自顧自地收拾了那個小店面。
夏桉怕髒怕累,以前叫她做點什麼總要哄要勸,更别說這種髒活累活,連申請國外的學校他都沒讓夏桉動過手,但眼前的女孩所做的每件事都讓顔祈無比陌生。
她很沉浸在這份簡單枯燥的工作裡,嘴裡哼着小調,樂在自得。
有那麼一刻,顔祈甚至在想,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或者是夏桉本來就有一個孿生的姐妹,隻是夏叔叔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就離開了。
但是那首小調顔祈再熟悉不過,夏桉練過最多的琴譜就是這一首。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夏桉也知道自己和顔淙訂婚這件事她做錯了,不敢真的面對自己,才會故意裝作不認識他,又或者還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顔祈沒有時間繼續琢磨下去,店裡的女孩朝他招了招手,從冰箱拿出一瓶不知道開了多久的可樂倒進杯子裡,推到櫃台前。
“你要喝可樂嗎?”
“我叫珍珠,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