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瑤透過一層窗紙往裡瞧了瞧,床帳似乎放下了,室内昏暗未有燭光。
這半晌了也沒回應,小姐許是已經睡了。
符瑤手裡拿着一隻瓷白圓碟,上面放着塊剔透蜜糕。她摸了摸後腦勺,嘟囔着走開了:“阿玉也不在自己屋裡,該不會是出門了吧?也不和人說一聲......”
夜色朦胧如靛霧,薄雲籠月,傾華似水。
阿玉被她捂着嘴唇,越頤甯并未發覺二人已挨得過于近了。她緊張地留意着屋門處符瑤的動靜,呼吸也在微微顫,似是不穩。
光.裸的肌膚緊貼着那人平日裡擁睡的被褥,淡香熟悉,令他發熱。
阿玉垂下眼睫,雙眸中的墨色變得濃郁。
他日思夜想、魂牽夢萦的人,如今就近在咫尺。
越頤甯細細聽着腳步聲,察覺到符瑤已經走遠,這才松了口氣。
“你快些走吧,瑤瑤估計是去找你了。”越頤甯掀起床帳下了榻,将床頭案邊的殘燭點上,“若是她問起來,你便說是我讓你出門去辦了點事,别和她說你剛剛是在我屋裡,知道嗎?”
被燭光照亮的阿玉,眼裡不見一絲陰暗,明淨柔順如孩童。
他應道:“好。”
……
第二日,晴光初好,漏檐欲滴。
果不其然地,越頤甯又沒睡好。
望着窗外的清白冬景,她歎了口氣,揉了揉腦門起了床。真是多事之冬啊。
她心裡有事,洗了臉後便在梳妝鏡前呆坐着,被阿玉喊了好幾聲“小姐”也沒聽見,直到最後一聲才猛然驚醒:“嗯?你喊我嗎?”
今日的阿玉穿了件水洗藍的棉袍,青絲半束打了結,綴在腰間。
越頤甯擡起頭時,他恰好彎腰,一縷細絲長發不小心掉出來,落在了她臉上。
越頤甯眨了眨眼,阿玉伸手到她面前的桌案上拿了梳子。直起腰後,柔軟的發尾從她臉頰上滑落下去,仿佛它從未來過。
阿玉若無其事地看着銅鏡裡的越頤甯,青眉黑眼盈滿笑意:“我方才說的是,我來幫小姐梳頭吧。”
越頤甯擡手正摸着臉,聞言愣了愣:“不用了吧?我這頭發梳與不梳都無妨,就不勞煩你了.......”
阿玉搖了搖頭,手指撚起一縷青絲:“發宜日梳,頭為諸陽之會,而發為血之餘。若打理得好,可去風癢,減脫長發,亦有益于長壽。”
長壽。越頤甯一怔,望向眼前的銅鏡。垂眼為她梳頭的阿玉唇畔笑意淺淡,動作溫柔細緻,每一絲每一縷長發經由他手,都柔軟直順,無痛意傳來,反倒有些癢熱。
她抿了抿唇,忽然便覺得拒絕的話難以開口了。
越頤甯打算任他而去了:“那你會绾女子發髻麼?”
“前些日子我向符姑娘求教,後又自行練習了一番,略懂了些。”
越頤甯心裡有了數,第一次替人绾發啊。看來是要有些心理準備了。
交纏,固定。香膏潤發,雲鬓初成。
越頤甯一開始還是坐得随意,到後面越坐越直。不知過了多久,阿玉才放下手:“小姐,好了。”
越頤甯照着鏡子:“........”
阿玉望着鏡子裡的她,語意懇切:“若是有哪裡不喜歡,我再重新為小姐绾過。”
“不,不用。”越頤甯說,“挺好的,真的。”
是太好了。
她差點認不出自己,因為她平日裡很少绾這麼複雜的發髻。
按道理來說第一次绾這種發髻的人,還是男人,不應該手笨一些才對麼?
他為何绾得這樣好?!
越頤甯想起她第一次自己绾發髻的狼狽模樣,額角狂跳不止。
阿玉眉開眼笑,道:“若是能再為小姐描畫妝钿,我便心滿意足了。”
越頤甯轉身将他手中的梳子奪走:“想都不要想。”又無大事,她才不要化妝呢!
.......
碧瓦朱檐,桂殿蘭宮。
魏璟這日回宮面見母妃麗貴妃,方才回到自己寝殿休息,便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來人氣勢洶洶,步伐急促腳底生火,連儀容都顧不上了,滿頭珠钗步搖相擊,劈裡啪啦如雷貫耳。
魏璟在殿内剛坐下來,侍女便滿面惶惑不安地上前:“殿下,長公主來了,她說有事與您相談......”
她話音未落,殿門外傳來嘈雜喧聲,長公主的身影出現,一襲蜀彩錦衣,香钿寶珥,桃李面,怒容生。
魏宜華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憤怒,幾乎要氣急攻心。
“魏璟,你都幹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