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你在裡面嗎?”
越頤甯推門進去的一瞬,恰好看到符瑤裹着被子縮在床榻上的一幕。
符瑤一聽到越頤甯的聲音便坐了起來。
她發髻微亂,眼睛睜得老大,看上去十分驚訝:“小姐,你找我嗎?是怎麼了....”
越頤甯反手把門合上,快步來到床邊坐下,嘻嘻笑道:“沒事,我就是來找你說說話。”
“你今日看着心情不太好。是有什麼心事嗎?”
在越頤甯關切的目光下,符瑤慢慢低下了頭,有些猶豫又有些别扭:“......我、我沒什麼心事。”
越頤甯并不相信:“一看就是說謊!你趕緊從實招來,還有事瞞着我?”
符瑤:“......那我說了,小姐可不能笑我。”
越頤甯正襟危坐,整個人都快擠到符瑤被窩裡去了,就差指天發誓:“我不笑,絕對不會笑的。”
“你快說吧,好瑤瑤。”
符瑤抿了抿唇,聲音細如蚊呐:“就是.....我有點嫉妒阿玉。”
愣是越頤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萬萬沒想到答案是這麼一句話。
她臉上的溫柔關切僵住了。
“啊?”
符瑤瞪眼:“我就是嫉妒他怎麼了!他才、他才來這個宅子多久,就讓小姐你這麼信任他了!”
“還未入秋的時候,小姐你甯願自己去院子裡洗漱,也不會讓他端着水盆進你房間,可現在呢?小姐房間裡的衣服是他疊的,被褥是他換的,點心茶水是他送到床頭桌案的,我一個貼身侍女被搶了所有的活,都沒理由進小姐的房門了!”
越頤甯汗顔:“不是你想的那樣,瑤瑤,那是因為.......”
符瑤超大聲地打斷了她,像頭哞哞叫的發怒小牛:“小姐你别和我狡辯!我今早都看到了,你被冷得不願意起床,阿玉進了屋門又出來,給你熱了湯婆子遞到你被窩裡,你才起來的!而且起來以後連襪子都是他幫你穿的!我真是氣死了,他憑什麼能幫你穿襪子,我都沒幫小姐穿過襪子!”
越頤甯被說得尴尬,說得臉紅,而符瑤則是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委屈:“憑什麼他和你那麼好,明明我才是最了解小姐的人,我才是和小姐相處更久的那個人!而且你和他總是聊得很開心,有時候我坐在你們身邊,都插不進一句話,我老覺得我才是多餘的那一個人.....”
越頤甯咳嗽了一聲,感覺脖子都在發燙了:“瑤瑤,你别說了。”
符瑤瞧見她臉色,還以為她生氣了,一下子噤了聲。
符瑤扁嘴嘟囔道:“我、我不是在指責小姐,我是在指責阿玉!都是他不知分寸才惹得我惱火,小姐才沒有錯呢。”
越頤甯臉上的燒意退了下去,心裡也冷了下來。
她慢慢開口:“不是的,我沒生氣。我反倒很感謝你,瑤瑤你提醒我了。”
不知不覺,阿玉已經來到家中數月。這些日子的秋雨寒風不僅吹走了枝頭搖搖欲墜的落葉,也把她對阿玉的防備心吹打得一絲不剩了。
可細細揪着看來,會發現阿玉其實才與她們相遇不到半年。不到半年,便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甚至對他不再設防。
越頤甯想到這裡,忽然驚出一身冷汗。
不對。有哪裡不對。
這和她一開始的想法,已經完全背離了。
符瑤見她出神,喊了她幾聲:“小姐?小姐?你在聽嗎?”
越頤甯回過神來,卻見符瑤一臉忐忑地看着她:“小姐,我剛剛說的都是我一時的想法。其實我覺得阿玉沒做錯什麼,他幹活勤快,脾氣也好,對小姐也很忠心。我沒有别的意思.......”
越頤甯伸手摸了摸她腦袋,符瑤被揉得眯起眼,從縫隙裡看到她家小姐在笑着:“嗯嗯,我明白的,放心吧。”
隻是縫隙太窄,她沒能看到越頤甯眼底的一絲幽微。
是夜,萬籁俱寂,涼風穿庭入戶。
窗邊燭火跳躍。一道着單薄棉袍的身影走來,玉白的手将火苗熄滅。
阿玉推開屋門的動作很輕,吱呀聲在寂靜夜裡也不甚分明。
他合上門,垂眸。
今日晚飯過後,他端起餐盤,剛準備去收拾竈台,袖擺便被越頤甯從後頭拽住。
阿玉當時愣了一下,回過頭,便見到越頤甯那雙微微笑着的,溫和的眼睛。
她離得很近,身上有淡香幽幽傳來,味道熟悉。菖蒲和白芷混雜的香氣,讓他想到他放在越頤甯房間裡的香包,想到她從他手中接過香包時眼角的笑意,手指觸碰掌心的餘溫。
心中一時悸動,不知原因。
越頤甯望着他,開口的聲音很低,已經走得離二人有些距離的符瑤恰好聽不見。
她說:“阿玉。”
“今晚戌時,你來一下我房間。不要被瑤瑤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