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越頤甯咳得漲紅了臉,魏宜華瞧着她反應,忙放下茶杯:“你還好吧?”
“是我方才出言不慎,冒犯了天師大人。”
越頤甯還撫着胸口呢,聞言連忙解釋:“不不不,魏姑娘,是你誤會了。”
“阿玉他隻是我的小厮,并不是什麼男寵。”
魏宜華并不相信。一個幹雜活的小厮,哪需要找那麼貌美的?
但她也明白,越頤甯這番話語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将此事攤開來講,于是她非常順從地配合道:“我明白的天師大人。其實小女子并不介意此事,無論是何種私人癖好,我都不會介懷,因為我相信越天師在占蔔上的能力。”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越頤甯感到了一絲無助和絕望。
見解釋不清,越頤甯也決定不再争辯,她扶着額頭無奈道:“......也罷。魏姑娘,不如說說蔔卦的事情吧。”
“魏姑娘求卦之心切,在下剛剛已有所了解了,還請魏姑娘詳細道來吧。”
鸢啼翠柳間,日色攀檐頭。
魏宜華十指半攏着茶杯,看上去平穩甯靜,但越頤甯卻留意到了杯中微微一蕩的水紋。她似乎很緊張,連手指都在輕微地抖。
魏宜華慢慢開口:“我想請你算一個人的命。”
素月上前幾步,在魏宜華和越頤甯之間的桌案中鋪下一片箋紙,皓白紙張上繡着一行清麗小楷,宛如橫花侵雪。魏宜華按着箋紙一角,朝前推去。
“他的生辰八字,小女子已經記錄在這張紙上了,還請天師過目。”
越頤甯接過,掃了一眼:“可以。那現在便開始吧。”
在衆人的注視下,越頤甯雙手握住了茶案上的銅盤。她将銅盤朝兩側一拉,那銅盤底下竟是傳來機關轉動之音,陡然裂開一道小口,越頤甯伸手按住盤底,手腕一轉,将其附在銅盤内芯的物什卸下。
那是一塊圓形的八卦青銅盤,色澤陳舊古樸。一圈圈,從邊緣向心,密密麻麻地用古文刻了許多字和圖紋,祥雲鶴鳥、松石浪濤、山花走獸,萬物呈簇擁之勢撲向中心的八卦圖,黑白為心,二分陰陽。
宣紙鋪開,筆墨硯台呈上。指腹劃過盤内縱橫交錯的紋路,青銅擠壓血肉。越頤甯半閉着眼,右手食指無名指相掐,似乎在運算排盤。
“福如東海春常在,卻似繁花缺一瓣。”越頤甯睜開眼,第一筆落下,墨染宣紙,“貴命。”
“他是極貴之命,但偏偏有大缺憾。觀此卦象,我猜他是家中富貴滔天,或父親入仕且身居高位。但他年幼失母,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孤立無援的狀态。不是指他衣食受迫,而是他有許多話無人可說,也無人願聽。”
“不過,轉機很快便至。約莫四五歲那年,他遇到了一位貴人。此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都陪伴在他身邊,給予他許多幫助和支撐,亦父亦母,亦師亦友。從此貴星入命,半生光明。”
“觀此主星位置,可以看出這位貴人......”越頤甯頓了頓,“對他來說,重逾千鈞。”
“這是他最大的幸,也是他最大的噩。以至于這位貴人離去以後,他的命主星瞬間黯淡了許多。”
“他現下整個人的狀态不是很好,但若是和前些時日的瀕臨崩潰比起來,如今已經算很不錯了。似乎有些進退兩難,還在審慎思考對策。”
“至于此人心性,我隻能說,靜處則行雲流水,動煩則碎玉驚心。一步不着,便是天崩地裂,誘因已結,前路已明。他命中有一劫,如今劫生在即,留給他破劫的時間不多了。”
越頤甯手中的筆運到末尾,落下一個漂亮的勾,聲音琅琅。
“這便是我能看到的全部了。”
魏宜華有些意外:“隻是這些嗎?”
越頤甯擡眸瞥了她一眼,忽然道:“在下記得魏姑娘一開始說,請我算的這一卦,事關天下。”
“如今看來,姑娘并未言過其實。”越頤甯淡淡道,“卦象粗淺,是因此人命途關乎國運。”
“國運乃天機之最,不可輕易探知。即使是我師父,測算一次國運,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魏宜華急切道:“是何代價?若我能夠付得起,可否由我來償?”
越頤甯笑了,卻是不知道在笑什麼:“這就不方便告知魏姑娘了。”
越頤甯松開手,此時一陣風吹過,将桌案上的一紙薄白卷起。眼見紙箋被風吹來,魏宜華連忙伸出雙手接住。
于是,給出去的紙箋又回到了她手中,背面墨汁沁染,字迹遒勁有力。
寰宇墜龍一點星,炬火焚盡三尺明。
這便是越頤甯下的判語。
腦内砰然炸開一聲巨響。
魏宜華渾身僵硬地坐在原地,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若她沒有活過那一世,這句判語她也許會看得滿頭霧水。但回想起前世記憶的魏宜華,再看手中的紙箋,驚覺自己已經被吓出一身冷汗。
前世宮變的那場大火,她雖未親曆,卻也聽聞許多。
魏璟能那麼快帶着兵馬一路殺進皇城中,除卻提前籠絡了禁衛軍統領外,還有一個原因。
他安排了人在宮内多處放火,使得守衛皇宮的軍備大亂,這才有了他們趁虛而入的機會。
那日,火光照亮了半座紫禁城。明明是月食之夜,穹宇卻如日當空,滿天橙紅,燦若明霞。
她臉色實在是差得過分,以至于越頤甯隻掃了一眼便能看出來:“魏姑娘,今日算的這一卦太空,無從下判,若是其他天師定會告訴你隻能給你一個空判了,但在下倨傲,全憑一貫直覺寫了條判語,還望姑娘海涵。”
“越某才疏學淺,也許有誤,不必太過挂懷。”
“不會。”魏宜華慢慢開口,感覺到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在消退,她深吸了一口氣,“小女子非常感謝越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