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見她半天沒有回應,又喚了一聲“小姐”。
“......你别去城東了。”
阿玉怔了怔,越頤甯收起錢袋,重新戴上了鬥笠。不知為何,白紗下傳來的聲音變得悶悶的,“既然都過來了,就陪我一起去城西吧。”
“等到時候,再一起去買剩下的東西......”雖說這樣花的時間會更多。
但她突然不想計較那麼多了。
午光正好,有三寸風和日輝撬開嚴絲合縫的白色垂紗,露出青衣女子的半張側臉,羊脂玉一般的潤澤。她說着話,眼睛卻故意不看他這邊,看上去有幾分難為情。
阿玉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紗簾早就落下去了,可他的目光追着她,近乎是失魂落魄了。
那是在書本和零散史料裡他從未讀到過的越頤甯,他從未見過的她活生生的另一面。
像一個做錯了事,别扭地想要與他和好,但又拉不下面子,于是偷偷往他手裡塞了顆糖就跑的小孩。
不受控的想法瘋狂生長着,心中空蕩的祭壇裂開一絲縫隙,第一束光就這樣飄搖着,落在長滿蒼苔的神像之上。
.........
因路上耽誤,這一日采買完回到家中已經很晚。越頤甯比平日更累,早早便歇下了。
卻不想,第二天她剛醒,就看到符瑤眉頭緊鎖地推開屋門走進來。
越頤甯愣了愣:“這是怎麼了?”
符瑤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向活潑開朗的小侍女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小姐,不好了。”
旱災的預兆很早便出現了,但越頤甯沒想到它會來得如此迅猛。
符瑤:“昨日我出門趕早市,卻發現沒幾家賣米面的,還賣的那幾家價格也極為昂貴,已遠超之前的米價。我拐了很遠的路,去到了隔壁大一點的白鹇鎮上,也是同樣的情況,找人一問,才知道是旱災嚴重,許多農戶害怕今年無收,已經不願賣糧。現在還在賣糧的幾乎都是富商和大地主,他們看準了有些人不得不買,打着狠狠宰割一波的算盤,所出的糧價居高不下,幾乎快與金銀相稱了。”
“從入夏以來,已經三月未下過雨了,天氣越發炎熱,有些村子附近的河溪甚至都斷流了。村民們都說,國喪後朝廷動蕩,官府赈災糧拖延已久,遲遲未下。如今看來,怕是也指望不上了......”
越頤甯平靜地聽完,示意符瑤先不要焦躁,“我明白了,那你昨日有買糧嗎?”
符瑤急忙說:“買了!因為家裡的米面是真的不夠了,我硬着頭皮把錢都花了,将将買了一些回來。但就是這些全部合起來,也完全不夠我們三人吃一個月的......”
越頤甯頓了頓。這時,半掩的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她擡頭看了過去,發現是端着茶水的阿玉。
他讀出氣氛的凝固和僵持,步入内室的動作緩了下來:“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