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逢陰天,天空被濃厚的雲層壓的低沉,月色和星光已然徹底隐蔽,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層深灰色的面紗之下。
不遠處的常青樹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偶有刺骨的冬風吹過。出租車司機在路邊等待劉子煜,車燈壓在地面,割裂了黑暗與光明,司機又把車燈關上,短暫地光亮将周圍的陰影撕裂,又很快歸于沉寂。
劉子煜要走,隻是用側臉輕輕貼了貼白錦淮的側臉,他感覺後者臉實在冰涼,伸出溫熱的手掌捂在他的臉頰上,試圖再給一些溫暖。
劉子煜手掌微微用力,把白錦淮的臉頰壓的凹陷,嘴巴不自覺嘟起,他湊近輕吻着白錦淮的唇角。
昏暗的燈光下,隻有兩個人的身影在黑暗中依偎,影子緊緊靠在一起。
劉子煜吻了半晌眯着眼睛笑起來,伸手把白錦淮的圍巾拉好,動作細緻自然,早已習慣了親昵關切。
小區門口的風帶着些潮濕的味道,空氣中彌漫着濕冷的氣息。
“快回去吧,别着涼了。”劉子煜說,“後天見哦!”
“嗯。”白錦淮勾唇笑着,微微仰起頭又在劉子煜唇上親了一口。
風輕輕吹過,劉子煜站在原地看着白錦淮離去的背景漸行漸遠,直至他刷了臉進了小區,陰影越拉越長,直至被夜色徹底吞沒。
劉子煜收回視線,飛快的鑽進出租車離去。
白錦淮不知道為何,心髒這次有一種難言的隐痛,隻是這些痛像雲層深處的月光,可以被藏在心底,等風慢慢吹散,也可以等心情慢慢沉澱。
小區内有一個不速之客,隻是後者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讨人厭之處。
“你在幹什麼?!”不速之客厲聲質問,臉上還有着被背叛一般的痛心疾首。
“?”白錦淮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擡起眼看向白季中,眸光很冷,似乎是在疑惑這個男人怎麼又冒出來膈應人。
白季中穿着一身正裝,黑色西裝灰色領帶一整套穿在身上,不說話時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儒雅随和,現在卻面目猙獰地質問着面前令他咬牙切齒的兒子。
“我問你話呢!!”白季中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輪得到你管我嗎?你誰啊?”白錦淮無視白季中的氣急敗壞,想繞過對方離開。
白季中絲毫不懂自己的讨人厭程度,不識趣地往白錦淮面前湊,“你在和男生談戀愛?”
“你似乎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白錦淮頓下腳步,停在原地,眯着眼睛反問,“有事嗎?”
被白錦淮目無尊長的怼了一通,白季中氣不打一出來,胡言亂語地說道:“你媽沒教好你!”
白錦淮對這個爹向來不客氣,聽見孔韻被诋毀變得愠怒,扯着白季中的衣領向前拽:“你有什麼資格提我媽?你配嗎?”他舔舔後槽牙,恨不得打白季中一頓,沉默一會兒,又松開手把後者甩開。
白季中憤怒的在原地指指點點:“你看看你媽把你帶成什麼樣子了!對長輩這麼沒有禮貌!我是你爸!看到你李阿姨也不知道上前打個招呼!還有之榮,他是你弟弟,以後你們兄弟倆要互相照應的!”他恨不得把白錦淮的缺點無限地指出來,可搜羅半天也沒有太多能說的,還有令他最難以啟齒的缺點,“你你你……你現在還和男的談戀愛,怎麼就不能學點好??!!”
白錦淮煩躁地抿着唇,繃着臉看面前的白季中,沒什麼情緒的說:“那應該你教我?教我怎麼婚内出軌?教我怎麼同時擁有兩個隻差兩個月的兒子?還是教我結了婚的同時還頻繁打擾前妻?白季中!你不覺得自己特别虛僞嗎?你不嫌惡心我還嫌惡心呢!”白錦淮一字一頓道:“我!我媽!都和你沒有一分錢關系!她和你離婚後從沒要過屬于我的一分錢撫養費,所以快滾懂嗎?以後别在這晃了!”
白季中支吾着還想說話,白錦淮從他側邊擦過,沒留給他一個眼神。
白錦淮身心俱疲的回到家,孔韻年末難得回來,家中燈光全亮着。
“淮淮怎麼回來這麼晚?去哪裡了?”孔韻在沙發上敷着面膜,似乎是在等他回來。
“和朋友在外邊玩。”白錦淮興緻不高,輕聲回答。
“女朋友嗎?”
“……”白錦淮沉默片刻,不知道該不該坦白,這件事白季中已經知道了,憑借對他的了解,過不了幾天就會傳到孔韻的耳朵裡,所以他想先說出口,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話到嘴邊又硬生生頓住,有些怯懦和畏懼,隻好說:“嗯,對象。”
孔韻無聲的歎氣,似乎是接收了這個結果,頂着面膜去了洗手間。
晚上劉子煜給白錦淮打來了電話,隻不過白錦淮沒接,他心有些亂,想要好好平複一下。
電話對面的劉子煜也沒有锲而不舍地一直打,隻是表示白錦淮心情好些後給他打回來。
白錦淮同意了。
淩晨的星空越發黑暗,外邊狂風發作,吹得樹葉簌簌作響,白錦淮依舊坐在他的陽台上,卧室的燈已經被他關上,他目光遊離地看着遠處的黑暗,滿臉疲憊。
附近都是小區,偶有零星幾間屋子亮着燈,光線昏黃而搖曳,顯得更加孤獨與無力。
白錦淮沉默着,在黑暗中無聲的沉默。
有些事情不好再拖下去,趁現在他會溝通,他想好好地和孔韻聊一聊。
他母親不是極端的人,上輩子她的母親每每想要發作,想要和他好好地說,都被他無聲的沉默打的啞口無言。現在他才懂得,是他!是他把母親逼到了毫無退路,是他的無視才讓母親走到了無可挽回的境地。
目光灰敗是因為他,大多或許不是無法接受,而是被自己兒子的沉默打的啞口無言。這輩子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在變好,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按照既定軌迹行駛,因為他有在慢慢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