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後側不斷傳來的抽痛,從一開始在膝蓋四周的鈍痛慢慢轉移到小腿的牽扯痛,痛會讓肌肉緊繃起來,然後在她試圖移動的時候愈演愈烈。在夜深人靜的時刻脹痛的,令她根本安睡不了一點。
下墜的失重感讓她徹底清醒了過來,身下是偏軟的床鋪,自從習慣了梆硬的床鋪以後她現在仍然在适應原先的床鋪。
她無意識地罵出了一句,咬着嘴唇僵硬地移動大體上是麻掉,但細細感受像是有無數螞蟻啃咬。掀開被子,忍着難受讓小腿靠了過來,手揉着那處的肌肉試圖緩解,上一次這種感受是沒有拉伸好還是傷勢恢複期?總之她很久沒體驗過了。
痛,倒也沒有那麼難受,隻是說她現在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這上面,不能自如地行動是很可怕的……放輕松,這裡是安全的。
揉了半天總算是緩解了一下,她發現自己的額頭因為剛才的行為而滲出了一層薄汗,悶熱的夜晚,說明真的要到夏季了。
雖然還是有些發麻,但總歸是行動跟上想法了。其實有更好的法子,隻是她還是采取了生長期最常用的行為……一種下意識的行為,無需多考慮。
門被推開了,絕大多數情況她不會上鎖,走廊的燈光照亮了室内一角,随後就是連一句招呼都沒打的開關咔哒聲和燈光的亮起。
刺眼的燈光讓她合上了一瞬間的眼皮,最起碼肯定那人是誰了,謝爾蓋·弗拉基米爾。前蘇聯上校,一個暫時的合作對象,安布雷拉相關人員。最後一點現在并不是緊要的。
“你受傷了嗎?我拿了醫療箱過來。”謝爾蓋手上确實拿着帶着紅十字的小白箱,他大概是聽到了自己一開始未能咽下去的驚呼聲?她不太清楚房間的隔音于病毒強化過的家夥相比哪一個更強,大概是後者。
“沒有受傷?”一邊的手臂傳來刺痛,藍色的黏液?還有一點點血絲,什麼時候受的傷,她沒什麼印象。
連自己都帶着不确定的話,謝爾蓋幾下就走過去,相比她的身形來講過分高大的體格罩了層陰影,然後慢慢地坐在了床鋪邊上。
“我看看。”
受傷一側的手腕被握住了,似乎跟一個剛睡醒的人講話講不明白是共識,還是說自己會瞞報受傷情況?不,怎麼想都不是直接上手的理由,他們還沒有熟悉到那種程度,等一下都能唱歌哄睡了(請看前文),好像又很熟的樣子…?
“還有哪裡難受嗎?”
“啊…應該沒有吧。”毫無說服力的話,行動跟得上腦子,但嘴巴跟不上思路。
“那你之前的驚呼是怎麼回事?”走個形式而已,直接把人提溜起來檢查。誇張了,但也差不了多少,很快他就鎖定了是小腿的問題。
“?!”
上來就動手動腳的還是太超過了,不,幫忙處理顯眼的傷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之前還會詢問一下的,雖然好像并沒有什麼事。緩慢的開機代價就是被人捏了捏,忍不住悶哼一聲出去,自己動手和外人動手的最大區别在于掌控力道。
再這樣下去她會一腳踹過去的,連忙解釋道:“不,等一下,上校。呃…我沒事,可能是沒拉伸好的緣故。”
“嗯,還記得多少?”
他既然确認了沒有事,便松開了手。玩家把褲腳放下,也不管難不難受了,整個腿都縮回去。
“威廉呢?”避開了這個問題。受傷了,但是想不起來是誰幹的了,隻記得最後涼飕飕的黑霧以及呃…頭好痛,雪莉會沒事的,但具體情況她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沒死,在房間裡面。有什麼要确認的情況嗎?你這裡要用到鑷子清理。”
她搖了搖頭,松開了捏住枕頭底下的手槍的手,一開始腦子反應不上不代表她真的就任人拿捏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先開一槍再說。
Ouch.她吃痛地在心裡輕輕叫了出來,跟膠帶從皮膚上撕下來沒什麼兩樣,她扭頭過去盯着他的手,皮膚顔色比她的要白上不少……廢話,那是白種人,自己是黃種人。
“Дьявол, соблазнившийменя, ужепришел.”(引誘的魔鬼已然來到了身邊。)
“什…?”她現在還沒法聽懂速度極快的帶有本地特色(口音)的俄語,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抱歉上校,我沒聽明白,俄語對我來講還是太難了。”
“沒什麼,同志,我同樣覺得中文很難學。”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放心,微表情的變化也沒有,“你的脖子和手可不像完全沒事的樣子,事實證明了由我來檢查是正确的,你之前可沒說過還有這兩個需要消毒的。”
“呃這個嘛……就……”
“走路上被狗咬了?很拙劣的借口,我會考慮信一下的。”
他知道是柏金父女的手筆,隻是用着一本正經的語氣,玩家就半點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最後她幹脆沉默不說話了。乍一看這件事是她理虧,實際上是自己的問題,但出于各方面的考慮,他都不能讓她察覺到太多。
迷霧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而媒介就是她。第一個選擇擺在了面前,像是陷阱卻也是夢寐以求的,隻需要讓她成為——祂。這就是兩個選擇,一個是放任她的死亡,另一個是注視着、盡己所能的去讓她熬過這一場劫難,去活下去。
所以那名巫師才會說出兩個選項,後者似乎不切實際,前者也是但如果是玩家她會履行的——前提是那還是她。
要怎麼選已經呼之欲出了,人類要走向死亡是輕而易舉的,她也的确會諒解,就像她對待威斯克的态度那樣,變成了經曆裡的一滴墨點。他不在乎他人的眼光,當事人的想法也不重要……
他的也并不重要,但放在他面前的遠不止這兩條路。
苦難會使果實過早的成熟和腐爛,冷淡的外表下是仍在燃燒的火焰,趁着餘燼之上還有最後一點火星,那幹脆全都點燃好了。
她的心髒因為對她而言突如其來的開誠布公加快了幾個節拍,面部表情幾乎沒有變化,但大概是被吓到了。人類之間的想法是無法共通的,把心髒血淋淋地剖出來,但這樣的開誠布公那個人會死掉——他仍是一個人類。
“華,看起來你對這個稱呼感到驚訝了,忘記最初的自己可不算活着。”
謝爾蓋離開了房間,主動說出安布雷拉相關事項并不在她預期範圍内,俄羅斯那塊的高加索地區…會是又一場騙局嗎?但還是默認了那個有些陌生而久遠的稱謂,反正他早就知道了,怎麼喊都無所謂的。
反複糾結的同時困意慢慢又反上來了,在最後的時刻她似乎瞥見虎口處留下牙印的那隻手上被系着好幾根線,是紅色的線,一圈又一圈繞在她的手上,混雜在一起的。有一根明顯的向外從門的縫隙裡面穿過去的,謝爾蓋方才離開的方向。
還有呢?剩下的太亂了,亂的她一時找不到其他的指向對象。最後是一片黑暗,她睡着了。
其中的一條紅線因為動作而移動,從手的縫隙來到了毫無防備的脆弱脖頸,虛虛地繞上一圈又一圈,不斷地收緊,最後留下了痕迹。
即便如此她并未醒來,穿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百無聊賴地卷起紅繩來,穿透了皮革滲入到血肉之中。隐隐看得見混在紅色裡的黑色,看上去是不詳的征兆,但當事人并不在意。他隻是将細小卻堅韌的繩子越發收緊,看着被勒緊的已經張開嘴喘息的那個人沉入噩夢。
在她将醒的那一刻又放松了。
‘你還是這麼喜歡被别人支配。’他嘲諷道,門又一次被推開了一點,這一次沒有光亮。
‘看來你對她的了解也并沒有多深,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那把曾經貫徹他們二人身體的雙頭刀别在了謝爾蓋地腰間,此刻明晃晃的露出來,顯然這是一種威懾。
‘随你怎麼說,反正…她在意這一切,事實如此。’
2003年2月16日傍晚,俄羅斯高加索地區頻繁出現變異狼群蹤迹,應俄羅斯當地政府邀請,克裡斯和吉爾所在地民間生化組織已先行前往附近村落進行調查。政府會在商議之後決定一個時間前往可疑的化工廠進行突擊,如果謝爾蓋說的是真話,那麼那就是安布雷拉的分部了。
在一年前那個得知了安布雷拉的高加索分部所在地的夜晚,經過再三考慮,她最後還是匿名将這個情報發送給了俄羅斯政府。一年的時間,她并不指望這個世界的政府能做多少事,每一道工序都異常繁瑣,牽扯到的人越多,這件事要解決的時間就越久。
二月份在這裡仍然是冰雪的季節,車窗上布滿了細小的雪花碎,窗外是不變的白色,偶爾會出現房屋的身影,像是一幅寂靜的畫。
她應該對着窗呼出一口氣,趁着白霧尚未消散的時候用手指畫上笑臉或者寫下不明意義的字母。雖然身處車内,但現在沒人會不長眼睛的來搭理她,交流的事情交給了更加專業的人士,作為代表一同前來的接線員沈梅。
一口流利的俄語交流聽得她有些頭暈,但耐着性子聽還是能明白大緻意思的,或許頭暈是因為不是自己在駕駛?但誰知道呢,她透過反光,盯着那個華裔的女性。
她是個很容易就走向極端的人,非常容易。現任國防部長威爾森害她的弟弟感染了病毒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在那時候忍住了并且潛伏在了威爾森的身邊,成為了最受他信任之一的親信。
她的弟弟叫俊熙,雖然對他們這對姐弟的遭遇深表同情,但這事涉及到病毒。把感染者私自藏起來可是危險至極的事情,誰能保證他不會再攻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