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隐指間夾起一道金符,使出最簡單的招風咒,将亂花吹起,奈何符咒力道不夠,又跟一道自然風撞上,險些失敗。
姬少衡見狀,擡手一揮袖,便是清風四起,吹得落英缤紛,丹隐長發與耳墜也随着清風一齊向後飛舞,少年的容貌還沒有長成棱角分明,眉宇間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秀美,在此刻更加誘人心弦。
丹隐沖姬少衡一笑,點頭緻謝。
緊接着,丹隐和赫連珏穩步落地,典禮上的所有人都面朝神像,跟着他們一同行禮。
在萬花中,衆人按住胸口,虔誠地祈禱:“願長離天神保佑往生川,千秋萬代。”
“千秋萬代——!”
最後一項儀式結束,丹隐收回裁雨劍,踏着鼓聲,飛到姬少衡馬前,朝他伸出手:“殿下,來!”
姬少衡翻身下馬,任由丹隐牽住手,百姓們也簇擁上來,擁着他們往神像下走去。
赫連部的熱情友好讓姬少難得輕松地笑起來。
到祭神台上,丹隐從少女手中接過一個小小的花草環,對姬少衡說:“殿下,知道你要回家了,往生川上所有人都會為你獻上祝福,希望你還能再來。”
姬少衡問:“你也想再見到我麼?”
“當然了。”
丹隐輕輕一笑,按住心口,閉上眼,低頭向鳳凰神像祈禱。
“長離天神在上,若黑夜終将降臨,請為他灑下月光,皎潔他的前路。”
說完,丹隐雙手向姬少衡獻上花草環。
姬少衡接過來,按照禮儀,他本該戴在頭上,接受這樣的祝福,可姬少衡撫摸着環上的一朵小野花,笑了笑,忽而反手戴到了丹隐的頭上。
丹隐渾身一僵,似乎被姬少衡的舉動吓住了。
祭神台下,有的人驚惶,有的人無措,有的人圍上來着急勸說,大叫着“使不得、使不得”,紛紛擾擾,亂亂糟糟。
人潮湧動間,外人的面孔似乎都模糊起來,天地間仿佛隻有丹隐和姬少衡兩個人,前者頂着花環,眼神迷茫錯愕,後者在捧腹大笑。
赫連珏奔上台來,一下将姬少衡推開,擋在丹隐身前,驚愕地問:“你做什麼!”
姬少衡被這樣無禮地對待,也沒有惱怒,因為他實在開心。
他從丹隐口中聽說過赫連部的風俗,在祭神台上贈予花環,是在表達對朋友最真摯的祝福,可倘若親手給對方戴上花環,那就是要讓長離天神見證一段海誓山盟、死生不渝的婚約。
這一舉動神聖而莊嚴,意義深重,開不得半分玩笑。
丹隐藏在赫連珏身後,臉跟着紅透了。
衆人都以為姬少衡不了解往生川的習俗,才會做出這樣荒唐的舉動,誰都沒有當真,可姬少衡已經下定決心,要将這隻小狐狸帶回中原去。
姬少衡自小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切來得太輕易,反而讓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可在湧銀山見到丹隐的那一刻,他心上忽而有了渴求的東西。
他想要丹隐。
想要丹隐跟在他的身邊,要他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永遠追随着他的身影,而非赫連珏。
找不到東西時,丹隐會幫他找來;想說什麼,丹隐會認真傾聽。他不高興時,丹隐給他解悶兒;他開心時,丹隐也要跟他一起開心。
他會比赫連部的人更疼愛丹隐,在他身邊,任何人都不敢欺辱他。
入夜後,一箱箱仙寶珍品如流水一樣送進了赫連大君的營帳,琳琅滿目,晃得人眼花缭亂的。
赫連大君還以為姬少衡這是想求娶瑤華,先前提出讓女兒遠嫁時,他心中考慮的全是往生川的未來,可真當這個事堆到眼前,倘若瑤華願意也就罷了,不願意,他終究不舍得讓瑤華哭着嫁去白帝京。
正不知該怎麼開口拒絕,那位使團的副使笑眯眯地開了口:“我們殿下得丹隐公子救命之恩,前些日子吩咐人置辦了謝禮,快馬加鞭送到往生川來,就是為了能在回京前再好好謝過。”
大君一時訝然,沒想到是為丹隐:“殿下實在客氣了。”
他傳丹隐進來謝恩,赫連珏也一并進來。
丹隐一瞧這陣仗,正要依禮跪下謝恩,副使讓他先别忙,一揮手,教人端上來一把仙劍、一套嶄新的靛藍色官服。
“殿下對你青睐有加,給你封了個散騎常侍的官銜,來日讓你去白帝京的太學宮,入仙門,修仙法。”
大君和赫連珏俱是一驚,沒想到姬少衡竟給丹隐封了個官職。
丹隐腦子跟生了鏽一樣沒轉動,什麼散騎常侍,什麼太學宮,他不太懂,這些對于他來說是很遙遠而陌生的東西。
這副使看他沒反應,還以為這孩子驚喜壞了,笑道:“你有福氣,殿下難得這麼疼一個人,什麼事都為你想齊全了。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典,你要是謝,最好親自去跟我們殿下叩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