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衡點頭:“免禮。”
使節團抵達營寨以後,赫連部本該開始準備排宴,招待遠道而來的使者,可姬少衡左肩上的傷勢看着不輕。
赫連大君派了巫醫過來,跟着使節團中的随軍醫師一起為他診治。
還好,腐骨釘已經及時拔除了,剩下的傷口想愈合也不難,僅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大君便囑咐姬少衡安心在營寨住下,又打算安排四個最細心的侍女,負責照顧他的起居。
姬少衡拒絕了他的好意。
身處往生川,姬少衡不敢完全卸下防備,貼身伺候的人必須是信得過的人,否則不如沒有。
他告訴赫連大君,不必勞煩,大周使團中自有奴仆會照顧他,他唯一的請求就是希望大君能讓丹隐過來服侍。
一向對貴客有求必應的赫連大君這一次卻搖了搖頭。
他解釋說,丹隐那個孩子是他的義子,也是他恩人的遺孤,他決計不能将丹隐當做奴仆使喚,希望姬少衡見諒。
姬少衡聽後,回了一句:“沒人敢把他當奴隸,因為他是我的恩人。我隻想明天還能再見到丹隐,可以嗎?”
這句話的分量可不輕,畢竟說話的人是大周的儲君,倘若他能一直記着丹隐的恩情,待他登位後,大周和往生川的關系定會更加親厚和睦。
赫連大君在心中感歎丹隐真是他們赫連部的小福星,遂道:“少皇初來乍到,必定人生路不熟,丹隐與你年紀相仿,本君就讓他陪伴你左右,領着你在往生川上好好玩一玩,如何?”
姬少衡微笑着點頭:“多謝大君。”
第二日,丹隐就按照大君的命令,來到了姬少衡的帳子裡。
他還是那身樸素無華的黑衣裳,皮膚白皙而眼珠清澈,黑是黑,白是白,俊爽素淨的一個人,唯獨左耳的流蘇耳墜是一抹鮮豔的赤色。
丹隐已經得知姬少衡是大周的少皇殿下,不知該敬他還是該怕他,但他決計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将姬少衡壓在身下、硬喂他吃酸果子了。
姬少衡還是笑吟吟的,朝丹隐伸出手,一副希望能得他盛情相邀的模樣:“聽赫連大君說,你對營寨最熟悉,能帶我到處看看嗎?”
丹隐見他倒是不擺架子,也沒有高高在上,似乎很平易近人,他們又是差不多的年紀,丹隐隻當赫連部又多了一個新朋友,很快就卸下了心防。
他牽住姬少衡的手:“當然。”
丹隐領着姬少衡在營寨裡四處亂逛,他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隻有在提起往生川一些風俗時會滔滔不絕,眼仁極亮。
比如往生川的子民都敬仰天神“長離”,也就是中原仙籍記載中的鳳凰。
據說,古老的往生川是人類靈魂轉世的必經之地。
轉世之人容易被生前的七情六欲所困,靈魂常常迷失在苦海中,永世不得超生。
這時長離天神就會吟唱出一聲聲鳳鳴清啼,為迷途的靈魂指引新生的方向。
百姓們為了感恩長離天神對往生川的庇佑,每過三年都會舉辦一場祭祀儀式。
不過在祭祀儀式前還有一場演武會,部族上下将會通過比武決鬥的方式挑選出一名最英勇的武士,由這個人在祭祀儀式上為天神銜草獻花。
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每個參加演武會的人都會使盡渾身解數,拿出最好的本事,去赢得勝利。
姬少衡來得恰恰好,正趕上這一出熱鬧。
丹隐帶着姬少衡來到演武場,赫連部的男人們正聚集在此地演練。
他們大都是年輕的武士,個個打着赤膊,身材魁梧奇偉,肌肉結實,小麥色的皮膚曝曬在陽光下,因為一層汗珠而顯得油光水亮的,洋溢着蓬勃的力量感。
在烏泱泱的人群中,赫連珏尤為顯眼。
他年紀不大,可肩寬腿長,身形修俊,在一幹強壯的漢子中間也毫不遜色。
他左臂上紋着玄色的鳳凰,從手臂一路張牙舞爪地盤飛到肩胛骨,更顯鳳的兇性。
聽說這紋身自赫連珏生下來時就有了,赫連部的百姓都認為他是“被天神祝福過的兒子”,是未來要守護往生川的人,赫連大君也對他充滿了期望與疼愛。
赫連珏一開始還在跟幾個武士比劃拳腳,赢得很輕松,接下來要比試刀劍,可他遲遲沒有上台,在台下不斷徘徊,來回打轉,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丹隐的目光追着赫連珏來回跑。
姬少衡站在丹隐身旁,聽見他低低笑了一聲,嘟囔着說:“好像又找不到刀了。”
下一刻,丹隐似乎瞥見了赫連珏的刀在哪裡,也顧不上跟姬少衡說,一路飛奔下去,跑到演武台旁,從角落裡找到一把仿着赫連珏的截雲刀做的木刀。
赫連珏一轉身,就看見丹隐突然冒出來,将刀捧給他:“世子,你的刀。”
丹隐眼睛亮亮的,小狐狸似的機靈,在等待他主子的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