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酒精的作用下她本應陷入酣眠,但白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終究還是将她心神擾亂。
就比如那位擁有着三名妻子的鬼殺隊隊員,看對方的神情,并不像撒謊。
可這不對。
千代的記憶中,她沒有家人,是一路遊蕩到花街,被現在的老闆娘發現,帶回了京極屋。
小孩子的記憶本就不牢固,但千代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應當是個孤兒。
【真的是這樣嗎?】
無數紛亂的回憶一閃而過,千代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這是夢,清醒夢。
千代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她看到自己的手變得蒼白且瘦小,腳下的冰面倒映出稚嫩但布滿可怖青痕的面孔。
這是我……?
千代短暫的驚愕後便被拉扯起來,這具身體羸弱到可怕的地步,相比之下,千代的成年體算得上是身強體壯了。
隻是被拉着站起來,千代便呼吸急促,一聲接着一聲發出刺耳的嗆咳聲。
“千代!振作一點!”
千代循聲望去,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子正焦急地說道——他穿着女式的和服。
這是她的兄弟。
千代緩慢地眨了下眼,周遭的雪霧消散許多,露出更多的人來。
她處于最中心,一同關切地望過來的還有她的父親、母親、兄弟和姐妹。
全部是她的家人。
千代有些奇異地想道,怪不得宇髄天元露出那般神情,隻有親身見過才會懂,血脈的力量如此神奇,不需任何鑒定便能認出。
她如此确定面前的人們是她的家人。
不過,這是要去哪?看樣子不像是在安穩的環境當中。
千代還在思索着,她幼年的身體終于結束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轉而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太可憐了,小孩子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縮着,像沒有安全感的小鳥崽。
清醒夢對千代的影響一般,因此她在幼年的身體中可憐兮兮地幹嘔時還能空出心神思考一件事:
這麼弱,怎麼活下來的?
夢中的小千代給出答案,千代聽見自己說道:“父親大人,惡鬼就要追上來了,請将我留在原地就好。”
“這怎麼可以?!”陌生少年大喊道,他穿着鬼殺隊的隊服,霧氣向後退去,露出更多穿着相似的鬼殺隊隊員。
“當然可以了。”那驚天動地的咳嗽硬生生止住,小千代冷靜地說,“鬼殺隊不能在我們這一代停下,要盡快擺脫追逐的惡鬼才是……父親大人。”
她仰頭同應當是她父親的男人對視,男人有着和千代如出一轍柔和的輪廓,甚至是同樣蔓延至額頭,詛咒般的青色疤痕。
“那麼大家繼續前進吧。”千代的父親說,他向前兩步,抱起千代,“我和千代留下。接下來就由你替我帶領大家前進吧。”
千代的父親指了指最開始将千代拉扯起來的小男孩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他笑着做出不得了的決定。
好厲害。
千代注視着父親力排衆議,輕巧地在她的兄弟中選出了合适的繼承人,然後抱着她目送大部隊離去。
“抱歉,我們要一起留下了。”父親輕輕說道,聲音很好聽。
“你可以走的,現在把我放下追上母親他們還來得及。”千代犀利指出,“你隻要加快腳步就行。”
“不啦,本身我就活不久了。”父親說,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睫毛下的眼睛像無機質的玻璃珠。
千代問:“眼睛……是看不見了嗎?”
“是呀,千代呢?能看到嗎?”父親微微低頭,似乎是想要和千代對視,但隻找到一個不倫不類的滑稽角度。
“能的。”
千代發覺父親反而更加悲傷了,她猜測幼時的自己應當是看不見的才對。
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