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自家妹妹，沒說話，但減輕了手上的力道。

瑾瀾頂頂池宛棠的胳膊，“對哎，你們不是去爬山嗎？葉子那天約莫是想跟你告白的，怎麼後來我問他他說你有對象了……”

宛棠捏好手中的餃子，放在蓋簾上，試探地問：“那他，他提是誰了嗎？”

何瑾瀾一臉不解，“人家上哪知道你對象是誰啊，我都不知道……姓甚名誰，哪裡人，說出來我們幫你參考參考呀。”

池宛棠接過何斯複甩過來的餃子皮，悶頭包餡，開始胡謅，“啊，是我大學同學，應，應城人。”

右腳被人不動聲色地踩上，她微微笑着，硬着頭皮繼續道：“姓盧……”

“盧？沒聽說過，不過應城倒也是個好地方，是吧哥？”

何斯複擀完了所有面劑子，也悠哉地包起餃子，張嘴不冷不熱地回道：“是啊，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怨不得人家在那藏個盧小狗。”

舒陽掃了眼自家陰陽怪氣的兒子，抿唇笑了，端着裝滿餃子的蓋簾吆喝老伴兒，“何老頭兒！煮餃子了！”

何東瑞又燒了兩個菜，熱騰騰的餃子也出了鍋，舒陽從冰箱裡拿出一早買回來的涼菜，招呼孩子們吃飯。

“來來來，上車餃子下車面，提前給小棠踐行了！”

池宛棠腼腆地笑着和他們碰杯，小聲道謝，瑾瀾嘴裡塞着餃子，含糊不清地問：“車票買到沒？沒有的話我找人送你。”

“買好了，後天一早的車。”

老何品着自己燒的魚，滿意地點點頭，筷頭指指何斯複，“太早就别打車了，讓他送你去車站，斯複的公寓不是在桐曳街？去松間再到東站，正好順路。”

池宛棠剛想拒絕，何斯複搶先應下，筷子不停地給她夾菜。

她看看自己碗碟裡高高堆起的涼拌豬舌，小聲抗議，“斯複哥，吃不了……”

何斯複瞟一眼，笑道：“你能說會道，多吃點，以形補形。”

“……”

何瑾瀾傻呵呵笑起來，岔開了話題，“阿呆，畢業啥打算？回甯江嗎？”

池宛棠默了會兒，撥着碗裡的肉餡，老實講，她還沒考慮到這一層。

留應城，回甯江，還是去雲洲……

“急什麼，才剛大四。”何斯複出聲替她打圓場，又夾了一筷子涼菜扔何瑾瀾碗裡，“吃你的飯。”

“喲喲喲，到底誰是你的好妹妹啊……”

池宛棠臉埋在碗裡，猶豫地道出自己的打算，“憫之姐先前和我提過，所以我想試着報考本校的民俗學碩士，但是隻有三個月的時間，我……”

“怕什麼！有夢就追！難道還要像高——”

何瑾瀾及時把話咽下，抹了把噴在嘴邊的飯渣子，繼續道：“民俗學好啊，将來可以去博物館就職诶，或者回甯江，繼續在記憶館内工作，多好。”

舒陽也點頭認可，“隻管放手搏一搏，結果如何先不考慮，不管成不成，回甯江總會有你的家。”

瑾瀾扮鬼臉出洋相，湊在舒陽身邊怪聲怪氣道：“可不是嘛，親生女兒跑申城了靠不住，多個小棠在你身邊盡孝，美滋滋哦。”

舒陽咬着牙，舉着筷子敲在何瑾瀾身上，“我真想打死你個臭丫頭！”

池宛棠笑着看她們鬧，心有羨慕，桌下擱在膝頭的左手突然被握住。

她偷眼去看坐在旁邊的男人，何斯複擱下碗筷，身子傾向右側，面色如常地刷着手機。

他輕輕拍在她手背上，帶着安撫的意味。

池宛棠紅着臉，吃完了盤裡的餃子。

飯後又閑聊片刻，二老準備午休，池宛棠三人結伴下樓。

何斯複兄妹倆走在前面，池宛棠緩步在後，擡手遮着晃眼的日光，仰臉望向充滿希望的晴空。

突然，起風了。

她駐足原地看着，天上厚重的雲被趕着，開了倍速似的争先恐後地越過太陽，忽明忽暗。

瑾瀾站在車旁沖她招手，“磨蹭什麼呢！走啦！”

池宛棠應了聲，小跑兩步。

手機“叮”地響起，她掏出查看，是一條短信，發信人是沒有備注過的陌生号碼——

「是小棠嗎？你爸肝硬化住院，想見你，你如果有時間，回來看看？甯江六院，住院部五樓消化内科。哥池濤」

池宛棠看了許久。

何斯複微信發來信息：「怎麼了？」

她回了“沒事”，将手機塞回口袋，沒有理會那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