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塵毫不避諱地迎上他的目光,随即繞開人群,悄悄地走向祠堂的另一邊,悄無聲息地靠近到足夠聽清兩人談話的地方。
“大人在這裡究竟是要做什麼?”他的面上雖保持鎮定,但眉宇間的緊張神色未能完全掩飾,雙眼盯着沈清安,像是在試圖窺探對方的真實意圖,雖對方比自己年齡小上幾歲,但依舊保持着該有的尊敬。
沈清安微微側頭,神情如常,語氣中透着不容置疑的鎮定:“方主簿不必多問,我找的東西得找到了才能知曉是何物。”他忽然轉頭看向方青山,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刺進對方的心底,“你緊張些什麼?”
方青山被這目光盯得一愣,随即連忙收斂情緒,垂下眼簾:“下官不是緊張,而是擔心大人,您剛到任,現在又聚集了這麼多百姓,倘若真的鬧出了什麼笑話,恐怕對大人您不利啊。”
沈清安聞言,嘴角浮現一抹淡笑,語氣輕松,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這個你不用擔心,本官臉皮厚得很,不怕百姓們說什麼,暫且等等便是了。”
方青山聽此,也不再多言,眼神緊緊的鎖定在衙役們正在挖掘翻找的那片林中。
她悄然移步,繞到了人群背後,順着小徑來到祠堂後方,借着窗戶破損的縫隙窺探裡面的情況。
祠堂内光線昏暗,供桌的桌布已經被掀開,露出了光秃秃的木闆,底下空無一物。李觀塵心下暗忖:他們應該是在找那兩顆人頭吧。畢竟上次她來祠堂,陸幽是知曉的,肯定會将此換個地方隐藏,陸幽很可能将人頭就地掩埋在了祠堂附近。帶回家中太過明顯,而就地掩埋則不會引人注意,還能避免屍體腐爛帶來的氣味。
正想着,忽聽前方傳來一陣喧嘩聲。她微微挑眉,順着聲音看去,看到兩個衙役正一人抱着一個黑色的方形盒子,手上沾滿了泥土。
“啟禀大人,前面挖出兩個黑色的方形盒子。”
李觀塵微微挑眉,看來有好戲看了,然後緩步走到祠堂前的人群中。
沈清安微微眯起眼睛,掃了一眼那兩個盒子,随即冷冷地命令道:“快打開。”
人群在這一刻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兩個盒子上。方青山站在一旁,他緊緊盯着盒子,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随着衙役小心翼翼地掀開盒蓋,一股濃烈的惡臭撲面而來,百姓們聞到這股臭味,紛紛捂住口鼻,連連後退,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李觀塵站在人群中,神色不動,目光卻冷冷地看向那兩個盒子,仿佛早已料到其中的秘密。
盒子裡裝着的,赫然是兩顆已經腐爛模糊的人頭。皮膚已經發黑腐爛,眼珠因血液凝結而凸出,嘴巴微張。這突如其來的景象,讓周圍百姓臉色煞白,不少人當場作嘔,整個現場一片混亂。
“那……那是前縣令和錢滿堂的頭吧!”李觀塵旁邊的老婦一臉驚恐,臉色煞白,聲音微顫地對身旁的大爺說道。
大爺愣了一下,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吓到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是……是啊。”他的臉色慘白,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
“太……太可怕了。”老婦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緊接着,她咽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道:“不過這新來的縣令還真有些本事,第一天上任就找到了失蹤許久的兩顆人頭……”
此時,李觀塵也不由得多看了沈清安一眼。隻見他面色冷峻,眉頭微皺,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兩顆頭顱,目光中卻沒有一絲慌亂和畏懼,反而透着一股難以捉摸的沉靜和鎮定。
沈清安微微擡了擡手,對身旁的衙役吩咐道:“去,把劉仵作請來。”他聲音沉穩有力,仿佛鎮住了現場所有人的心。停頓片刻,他又補充道:“再讓人多拿幾條白布過來。”
衙役連忙應聲而去。随後沈清安把衙役們都召集了起來:“你們幾個,将祠堂中央那兩座男女雕像搬下來,動作要輕,将其放到這空地上。”
李觀塵暗自點了點頭,心中對沈清安有些贊賞,真是把話都聽進去了啊。這新來的縣令雖年輕,行事卻沉穩果斷,不似尋常纨绔子弟。她嘴角微揚,心想:“真是越看越順眼。”
此時,她在人群中一瞥,發現陸幽也站在一旁。陸幽看上去并沒有因為這意外的發現而顯得驚訝或慌亂,反而是神色陰沉,目光陰冷地注視着那兩顆頭顱,嘴角似乎微微抽動了一下,眼底深處藏着一絲複雜的情緒。
天空陰沉沉的,烏雲翻滾,幾聲沉悶的雷鳴從天邊傳來,天色越來越暗,仿佛昭示着即将有不祥的事情發生。百姓們的議論聲漸漸低了下來,仿佛整個後山的祠堂都被一層無形的陰影籠罩,寒意滲入衆人的骨髓。
沒過多久,幾個滿頭大汗的衙役終于将祠堂中央的兩座男女雕像擡了下來。雕像因年久失修,表面斑駁,灰塵落滿了他們的衣襟。百姓們看着這兩座雕像從供奉的台上被放下,都交頭接耳,不知這是要做什麼。有人猜測縣令是要推倒祠堂,有人則悄聲議論這是否是為了祭拜亡靈。
方青山站在一旁,雙手緊緊攥在一起,眉頭鎖得很深,眼中閃過一絲猶疑和不安。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麼,身體微微前傾,緊盯着那兩座雕像,眼神中帶着難以掩飾的緊張,一切都發展的太快了......
兩尊雕像像是終于從陰暗的祠堂中被解救了出來,但卻仍舊被陰暗的天色籠罩着,臉上慈祥平靜的表情似乎在此刻更加的柔和,仿佛終于掙脫了枷鎖一般。
沈清安環視了一圈,最後将目光停留在那兩尊雕像上,他神色淡然,平靜地說道:“你們幾個,拿鐵錘,将這兩尊雕像給我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