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會是長什麼樣呢?肯定長得特别好看,但應該是和南星完全相反的人。季妤想着,越發好奇了,便完全沒有注意到某人正獨自郁悶着,以挖土發洩心中的不悅。
心裡堵着氣,手下動作便越快,半時辰後,棺材終于顯露出來了。
季妤回過神來,忙站了起來。
南星有些緊張地看着棺材,手攀在棺蓋上,将上面的泥土掃去。
忽然他發現釘在棺蓋上的釘子沒了,摸遍了整個棺蓋,隻摸到一排排的洞,竟是連一顆釘子都沒有找到。
棺材被人動過了!
南星着急地推開棺蓋,睜開眼睛,兩個時辰過去了,他的眼睛能看見了,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晰,但還是能看到棺材裡已經空無一物。
季妤也看到了棺材裡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具空棺材,不禁驚訝道:“怎麼會沒有你娘的屍骨呢?”
南星沉默地立在原地,垂着頭,高瘦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和孤寂。
季妤見狀忙安慰道:“先别擔心,也許是柳棠她将你娘的墓移到了别的地方。你看這裡雖然幽靜,但若是下大雨的話,很容易被淹,或許柳棠便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把你娘挪到了别的地方,雖然現在柳棠死了,但她不是還有妹妹嗎?我們可以去問問她的妹妹,說不定就知道你娘被挪到什麼地方安葬了。”
南星垂着頭,努力睜大着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
阿娘她,真的不見了……
真的如柳棠所說的,她把阿娘的屍身保存起來了,為的就是複活阿娘。
南星雙手緊緊地攥着,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着,有莫名的欣喜從内心深處生根發芽,他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恨不能現在立刻飛到柳茜那,仔細詢問阿娘的屍身所在之處。
阿娘或許,真的,能活過來……
季妤看到南星肩膀止不住地顫抖,便知他現在肯定很傷心難過,本想再安慰幾句話,奈何自己一向不怎麼會安慰人,便隻得用行動代替,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表示安慰。
這個才十八歲的少年,比現實世界的她還要小上三歲,算起來,也不過是個剛剛成年的年紀,卻要遭受這些,她不禁有些憐惜他。
方才所說的那些安慰的話,也隻是她的猜測,而且還是往好的方方向猜測,若真實情況是不好的,他娘的屍骨真的不見了,那他該如何?
他該會多傷心,多難過……
季妤擡眸去看他,看到他的睫毛顫抖着,像是蝴蝶煽動着翅膀,以往季妤必定要暗暗稱贊一番這比女人還要濃密的漂亮睫毛,然後再暗暗抱怨老天,為什麼這麼濃密卷翹的睫毛沒長在她的眼睛上。
但現在她卻無瑕思考這些,因為她看到有盈盈淚光在他眼眶閃現,緊接着,一滴淚順着臉頰從瘦削的下巴,悄無聲息地滴落在泥土上。
他這是,哭了?
季妤心頭一緊,伸出手再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出口安慰幾句,忽地袖子被拽住,她下意識低頭去看,看到拽着她衣袖的手,指尖泛白。
“季姑娘,你能不能……”南星低低喚了一聲,聲音有些許哽咽,還有些沙啞。
季妤擡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滿是通紅的眼眸,他眼眶泛着淚光,眼底是濃得要溢出來的悲傷和難過,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濕漉漉的,像隻可憐的小狗。
季妤喉頭滾動了一下,艱澀開口:“怎麼了?”
“能不能……抱抱我。”
季妤一愣,見他用乞求般的眼神看着她,眼眶裡是蓄滿的淚珠,将落未落,仿佛隻要她不答應,這些淚珠便會像決堤的洪水般,頃刻間噴湧而出,将她淹沒。
“當然可以。”季妤聽到自己說。
她張開手臂,身子靠前,用右手臂環住了面前這個比她高了将近一個頭的高瘦少年的細腰,手撫上他的後背,輕輕地拍着,安撫着他破碎的情緒。
“你想哭嗎?”季妤輕聲問,沒等南星作出反應,又故作輕松般道:“想哭就哭出來吧,這裡隻有我,我不會笑話你的。”
話音剛落,忽地腰上一緊,肩上一沉,先是落入一個有些顫抖的懷抱,再是感受到肩被他堅硬的下颚抵着。
她被他圈住,先是很輕柔的擁抱她,然後再一點點地收緊力道,最後變成緊緊地抱住,以至于她整個人都陷在他的懷中。
心,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激烈得仿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季妤心裡很慌亂,她不禁在想,靠得這麼近,她這怦怦直跳的心,他是不是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這樣的話,豈不是太讓人難為情?
就在胡思亂想時,忽然,頸窩處被燙了一下,有液體滴落,一滴接着一滴,先是滾燙的,然後漸漸變涼,在知道是什麼後,季妤呼吸一滞,不敢亂動。
沉默寡言且性格别扭的人,就連哭泣都是默默無聲的,看着讓人揪心,季妤心裡有些難過,安慰的話在此刻都變得有些蒼白,她沒再開口,便隻是默默的,安靜的,等他哭完……
随着時間的流逝,直到月亮又從雲層裡出來,朦胧的月光透過竹林縫隙灑了下來,斑駁的影子映在兩人身上,風一吹,竹影搖曳,在兩人身上舞動,好似大自然最生動的皮影戲一般,季妤出神欣賞了一會兒,便感受到靠在肩上的重量驟然減輕,環住她的手也漸漸松開,季妤莫名松了口氣,心跳也漸漸恢複平穩。
“季姑娘,謝謝你,滿足我這無理的要求。”南星眼裡閃爍着光芒,定定地看着季妤,看得認真,語氣也認真。
季妤很是大方地笑笑:“心情好受些了嗎?”
“嗯,好多了。”南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自從阿娘在面前死去後,後來的十年間他都沒再哭過,再苦再慘時,他也沒掉過眼淚,唯有今日,在她面前卸下防備,流了那麼多眼淚。
一想到眼淚都落在了她的頸窩,再順着流進她體内,南星臉上紅暈飄過,眼神不自然地閃爍着,始終不敢再擡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