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通訊連接的聲音響起，數十秒後那頭的人才慢慢吐出一個‘說’字。

“老大……”

對方的聲音傳入耳朵的時候，飛機頭垂在身側的手不覺慢慢握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背上的汗一點點滲了出。

“快說啊。”一旁的無眉男見他居然在這個當口莫名其妙沉默起來，用肘子抵了他一下，小聲催促，“老大正等着呢！”

飛機頭的思緒被他這一肘子抵了回來，咬牙片刻，便不帶一點個人情緒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事情就是這樣，我隻知道這麼多。”

老大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老大——”對方就要切斷聯絡，飛機頭趕忙出聲扯住，“這次的秘密任務高層原先是指名讓阿德裡安隊長去，隻是後面因為他有别的任務才被歐文接手。”

“我沒有為歐文脫罪的意思，但高層難得會指名很大可能就是因為阿德裡安隊長是中尉先生的徒弟，這次的任務肯定有高層針對阿德裡安隊長想讓他發生點什麼的意思，所以這一切應該和歐文沒什麼關系。目前為止雖然不知道歐文他們到底在搞什麼，但既然高層一開始就盯的不是他的話，如果任務出了什麼意外，懲罰也應該不會那麼嚴苛，所以——”

希望您能夠幫歐文說說好話，實在不行把他從執行任務的一幫子人之中摘出來。

最後這句大膽的話他沒能夠說出口，嗆在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

“你，今天的話是不是太多了點？”

一片寂靜之後，黑貓頭像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氣息不穩，帶着平日裡顯而易見的病弱感。

這原本是處于弱勢地位的人才有的聲音，但從老大口中說出來，就猶如刮刀般叫兩座肌肉山心中一顫。

飛機頭更是呼吸一窒。

是了，這就是為什麼他面對老大時總是會不住緊張流汗的原因。

就算是老大面上總是一副雲淡風輕，對誰都一視同仁關懷的好領導樣子，那語氣深處也總會隐藏着暗刺，叫不知情的人聽了沒問題，而身在局中的人卻被紮得不知所措又無從反抗。

“你剛剛說不知道歐文具體在做什麼，是嗎？”

和飛機頭的緊張不同，老大的語氣波瀾不驚，甚至還有些沒睡醒的倦怠，“如果我說，叛徒安插的記者已經死了呢？你所說的意外也已經被得知消息的高層定性為事故了。”

“什麼？”無眉男先一步震驚出聲，“已經死了？什麼時候的事？還有——為什麼高層能這麼快就得到消息？這應該最多才過了半個鐘頭吧？”

雖是問句，但他顯然沒膽子這麼措辭直接又沒禮貌地向老大逼問，隻是自顧自地說給自己聽。

“安插在記者堆裡的同夥不隻是叛徒有，”老大卻是大方地回應他的疑問，“所以我們才能在任務前得到叛徒同夥的照片。”

“啊？哦……謝、謝謝老大。”無眉男有些受寵若驚。

“關于歐文以及執行秘密任務的一行人——”此話一出，瞬間把垂首擰眉的飛機頭吸引過去，但老大卻不着急把話說完，沉聲靜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就要依照複活基地的局勢，看高層有沒有放他們一馬的迹象了。”

一語落地，那個有着藏藍色瞳孔的黑貓頭像就毫不留戀地在兩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見最後一點聲音也被帶走，飛機頭半張着嘴站在原地啞然了晌久，才被無眉男扶着坐在了沙發上。

“……謝了。”剛一坐下，飛機頭就把頭低低垂着。

“啧，要是真想謝我就别一副苦瓜樣了，看得叫人糟心，歐文這不是還沒被判‘死刑’嗎？後面說不定還有回旋的餘地。”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要求我給老大彙報，謝了。”

聞言，無眉男快速眨了下眼，有些疑惑：“啊？”

但這疑惑還沒持續三秒，他突然腦内一閃，想到了什麼，不覺張着嘴跟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嗯了一聲。

而這聲嗯過後，兩人均是不再說話，并肩坐在沙發上戴上了同一張面具。

因為，通過和老大的對話，他們都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如果剛剛沒有和老大聯絡的話，他們之後會有多危險。

飛機頭使勁眨下眼。

剛剛老大說，複活基地也和叛徒一樣在記者堆裡安插了眼線，并且暗中通過我方眼線得到了對方同夥的照片。

因為秘密任務開始之前照片就已經在手中，所以這一信息意味着在歐文他們任務開始之前……也就是自己的監察任務開始之前，我方眼線就已經混迹于周邊。

而通過我方眼線消息傳達的速度來看，根本就不需要他們對歐文一行人進行監察用以避免老大口中的萬一情況，而且他們的主要任務還是站崗，不可能對歐文所在的現場了解的那麼清楚，所以監察這一任務從根本上來看是毫無意義的。

但老大在明确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仍舊讓他們進行了監察任務，是為什麼呢？

那就隻可能是測試了，測試他們對老大的忠誠度。

老大對于他和歐文關系極其不錯心知肚明，如果歐文任務成功就算了，但歐文任務失敗的話，勢必會被舍棄，那時，作為和歐文關系極其不錯的他會站在哪邊？

因為老大早就得知任務失敗、現場混亂的消息，所以他在等，等他們的聯絡。

如果他們沒有和事先與老大說好的那樣把特異情況彙報過去的話就算是背叛，如果彙報過去了的話就算是合格。

背叛組織是絕不容許的，為了組織的凝聚力，叛徒的懲罰極其嚴苛，為此，鮮少有人會觸碰這條紅線。

而剛剛的他，在得知歐文情況不對的時候卻着實有那麼一瞬間的動容，險些把他和他的搭檔搭進去……

“對不起……我差點把你也拉下水了……”

思索至此，飛機頭後知後覺的歉意和寒顫才追趕而上，他沒去看自家搭檔什麼表情，就這麼有些灰頭土臉地咬着牙。

坐在旁邊的無眉男沒說什麼，略帶安慰地在他背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