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認頸圈真的自動解鎖後雷澤很是興奮,因為這就意味着中尉那頭解開了權限,也意味着複活基地A區的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中尉馬上就會回家。
或許已經在家裡等着了也說不定!
雷澤對着街邊的玻璃櫥窗從頭到腳好好收拾了一遍,而後就扯着元喬的胳膊一步十米地往家裡奔。
但帶着太陽花般的笑打開家門,屋裡一片的漆黑冰水般朝他滿臉澆了過來。
雷澤仍舊不死心,他一邊叫着舅舅,一邊把家裡每個角落都找了個遍,就連放娃娃的櫃子都把腦袋伸進去确認過,但仍舊沒發現一點中尉的氣息。
見狀,情不自禁地嚎了一聲,這才冤魂附身地癱坐在沙發上接受了這一現實。
“也許是今天太晚了,所以中尉先生才沒回來,或許明天就能見到他了吧。”見雷澤小狗淋雨般把腦袋壓得很低,元喬靜靜找了個離他比較近的椅子坐下。
“但我舅舅又沒在别的地方買房,其他人也不會收留他,而且外面酒店那麼貴他又那麼窮,衣服都是那幾件舊的來回穿,他不回來住今天晚上不會住綠化帶吧?”雷澤癟着嘴想象了一下中尉曲腿蹲坐在綠化帶中央,幾個護林機器人丢手絹一樣圍着圈趕他走的樣子,不覺分外心疼自家舅舅。
“……我不知道,但在綠化帶中休息的話一定會很不舒服的,比起那裡,公園的長椅會更好一些,不過晚上的話依舊會很冷。”
雷澤明顯是玩笑話,也沒有想讓人回答的意思,但元喬明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居然用手指托着下巴認真想了晌久,才恍如隔世般認真對上雷澤的視線。
聞言,愣住的雷澤:“……啊?”
他看着元喬在奇怪的點上認真的樣子,不覺擡頭對上對方幹淨純粹的眼睛,而後,就發現裡面全是真誠。
“啊?”元喬歪頭。
“哦……”
“我說的有哪裡不對嗎?”元喬疑惑。
“這……沒事。”
元喬求知若渴,但雷澤默默移開視線,憋着口氣把臉往另一邊藏,“就、就是這麼晚了,咱們……去睡覺吧?别管我舅舅了,反正他這麼大個人了總不會把自己凍死,明天早上要是還沒回來咱們就去你說的那個公園找找看好了,咳嗯……”
“嗯,我知道了。”
說着,元喬沒再探究雷澤臉上奇怪的抽搐表情,顧自往房間走,隻是路過轉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最後看了雷澤一眼。
而後,他就見這人用雙手不斷拍着自己的臉,整個人不知為何在劇烈顫抖着。
直到元喬就要把最後一點門縫合上,一陣毫不掩飾的狂笑聲就毫無預兆地迎面甩來,把他吓得一怔。
他的臉莫名在這笑聲中比思緒更早一步地像烤熟了一樣發起燙來。
為……為什麼要笑?
元喬聽着這笑聲沒有動作,皺眉呆呆在門邊站了好幾分鐘,試圖找到這人突然發瘋的原因。
直到腦内一閃,才從細枝末節中後知後覺地發現——雷澤這家夥是在嘲笑自己。
*
醫務協助型機器人将手臂上最後一針縫合好打上結後,許錫才來得及把額上的細汗擦拭幹淨。
他沒穿上衣,從簡易的手術台上爬下來,拉開門,發現律律正不知從何時起就雙手抱胸站靠在牆角等他。
“你怎麼來了?”許錫拿起放在排椅上明顯給他準備的外套,在對方帶笑的視線下面無表情地穿上。
“幹什麼這麼冷漠啊?虧我還在這麼晚的時候沒有一點抱怨地給你安排手術呢。”律律在醫療人員遞來的手術登記表申請人一欄簽上和兩人不相幹的假名,對身旁的女醫師笑了一下。
女醫師心領神會地點下頭,拿着單子走開了。
空蕩蕩的走廊中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是嗎?”
兩人并排坐在長椅上,許久,許錫才哼笑一聲,眼底卻從未有過什麼波瀾,“雖然這件事确實要感謝你,但你會幫我也并不是沒有目的,不是嗎?”
“哎呀,隻有這種時候你才會分外敏感呢。”對方至始至終再沒看向她,可她也不在乎,翹起腿和許錫一樣有種悠閑的意思,“所以說……A區,你去了嗎?”
不算新的走廊空蕩蕩的,盡頭處傳來風吹的呼嘯聲,把女孩子的一縷藍色吹得飄蕩在空中。
許錫就順着這縷藍色慢慢盯向她,盯向她在頭發陰影籠罩下略顯深色的瞳孔。
深海一樣,朦胧、漂亮,帶着秘密。
即使像現在一樣雙手投降般友好地彎着,可任誰也知道那隻是拖人入陷阱的誘餌。
“你要是不知道的話就不會來找我了。”許錫隻看一眼就對那雙眼睛再沒興趣。
因為不算少的你來我往早已叫他看了個夠,也叫他熟練地學會了如何從那陷阱中不費絲毫力氣地掙脫。
看對方用着她對付帕裡斯奇時熟練使用的話術,律律笑出了聲:“說的也是呢。”
“所以,你到底在A區幹什麼了?還受傷到要縫針的程度了。還有就是,雖然A區最近确實突然冒出來一群很有個性的人,但因為各種原因,他們并沒有對住在居民區的人動手。”
“難道你——”
許錫自然猜想到律律後面想說什麼。
“沒有,”他否認得很快,“我倒是想過憑借上校老頭的人際關系混進A區中心部調查,但我得知他們整裝人員的時候已經是宣言洩露的幾個小時前,已經晚了,那個時候A區早就連網絡包括在内全部封鎖了,我還能混進A區普通居民區域已經廢了不少功夫。”
“然後呢?”談到正事,律律面上的玩笑氣消失不見,凝眸看他。
“然後……”
許錫垂首慢慢揪起眉,沒有血色的皮膚映襯得那雙眼睛更顯濃墨淩厲,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問向一旁的律律:“你……或者說,你們協會對蜂的了解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