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裡是末世,危機四伏,人心惶惶。
建立在商場裡的基地沒有開燈,于是平時熱鬧的大廳被黃昏籠罩,餘晖将盡,夜晚恰是我族之噩夢。
而這裡是噩夢成真的現實,同胞瀕死的呼吸是夜的伴奏,慘死的尖叫是戲劇的高潮。
這裡恰是末世降臨之現在。
進了基地以後,他們确實有點忘了此時尚還處于末世降臨的時代,人潛意識裡安全的渴望讓他們刻意選擇忽視了危險,尤其是在受人庇護的情況下。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沒人願意被提醒危險,沒人願意被重溫慘痛。
年長的人在這種時刻總是會發揮更大的經驗,他們有更豐富的人生經曆,以至于可以對失誤和尴尬一笑而過。
“這位小覃說的也對,”周母笑着打哈哈,圓場道,“我們是不能老這麼掉以輕心,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嘶,我這會子還真想不起來了。”
“您這叫貴人多忘事。”唐援應和着開了個新玩笑。
“得了吧,”周夢毫不客氣地拆台,幾個人維持着小跑的速度說話時氣息也沒怎麼亂,她甚至有閑心叉腰對媽媽翻了個親昵的白眼,“我看我媽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古話,那句話完全是為了凹文采硬绉的。”
鄭一萬也很淺的笑起來:“小周,給我們阿姨留點面子啊。”
“就是就是,别一會晚上回去休息的時候兩眼一睜發現自己連人帶床鋪被扔出門外了。”這是唐援。
“那床鋪也太慘了,還被你連累了。”這是鄭一萬。
“萬一其實根本就不讓進家門呢?其實被逐出家門根本就等不到晚上睡覺吧。”這還是唐援。
“……我說你們差不多得了,一唱一和的也夠了啊,我跟你們很熟嗎?怎麼關系進展這麼快?你們對陌生人的禮貌呢!”這是惱羞成怒的周夢。
“被感染者吃了!”這是兩個人的異口同聲。
“瞧,”覃酒指了指那幾個和大人一起打打鬧鬧的孩子,“他們比你好哄多了。”根本就不用哄好嗎!
闫微擡起眼,她冷笑着翻了個充滿惡意的白眼。
氣氛再次活躍起來,在說說笑笑間來到了食堂,其實就是原先商場的四樓改造的,大概因為今天新來的幸存者多一些,很快就變得喧鬧了起來。
“都給我讓開!”
在人滿為患的食堂裡突然冒出來一句刺耳的男聲,握着刀的手向上揮舞兩下,大概是沒見着有人理會他,他憤恨地走到一隊長隊前,用刀架住了一個帶孩子的獨身婦女的脖子。
人群終于安靜下來了,這場景發生的背景有那麼一瞬間讓人懷疑是否是時間倒流回了末世降臨前。
男人并不是一個人,他把婦女丢給同伴,接着開始物色下一個人質。
闫微注意到,他這次挑中的是一個年幼的男孩,不超過十二歲的模樣一一
“樂樂!”
闫微扭頭看向捂住嘴巴的同伴,哦,原來是那個叫樂樂的志願者啊。
周夢也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在她看見被用刀抵住脖子的男孩時,她驚呼一聲,眉頭緊皺。
樂樂估計是帶人去登記入宿,回來的晚了些,所以才排到後面,此時他正順從的配合歹徒,以減輕對方可能對自己造成的傷害。
他聽見周夢喊了他的名字,不過明智的連頭也沒擡,現在控制他的這個人,早在登記入住時他就有了解到:自私,陰狠,末世降臨前住在地下室負一層的失敗者,遊走在街上物色騷擾對象的小混混,甚至還搶過那些拾荒老人一天的工作成果。
他的同伴正是他的那些混混同行,樂樂不覺得向周夢求救有什麼用,他認為那樣做了也不過是又多一個人被他們傷害。
基地不會坐視不管有人在他們的場子鬧事的,樂樂覺得這些人很蠢,雖然基地一般抽不出入手來處理這些事,但這次鬧的事未免有點大過頭了。
再說這些人把事情鬧得這麼大,難道沒想過萬一自己犯了衆怒會怎麼樣嗎?
畢竟他們綁架的人質可都是和其他人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誰會被一個陌生人的死活威脅到?現在已經不是末世降臨之前人人友好的世界了。
陌生人,這個詞在别的幸存者眼裡或許可以等同另一個物資消費者,'他用的多了,我拿到的就少了。'
不會有人有反應的。樂樂想。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沒有人站出來拯救被害者,甚至沒什麼人搭理加害者一一當然,得除去那位母親帶着的一直哭鬧的女孩,前者在被人一個巴掌扇在臉上時也不忘扭頭向女兒露出一個微笑,比口型告訴她自己沒事。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這出鬧劇的始終,像在看末世降臨前需要花錢購買的電影。
樂樂低下頭。
他的同伴是冷漠的,是麻木的,是殘忍的。
可他清楚總這不能算是他們的錯。
因為現在恰是現在,恰是末世降臨之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