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日子,人行匆匆,真沒看清自己做了什麼,朝出暮歸,一天便過去了。
花閑兩人離開陰暗的巷子,走進繁忙大街,一路溜進京都大火的胭脂鋪子。他們換了身裝束,和老闆打了聲招呼,之後從後門出去,魚遊入海般順着人群離開。
兩人動作很快,誰也沒注意到,背後一直有人跟着。
跟蹤她們的人,看到她們換回日常裝束,便分出一人,朝着公主府的方向,悶頭跑去。
……
而公主府裡,蕭流年命人将蠟燭都用罩子扣上,那些旅途中描繪的山川全被他随意丢在地上。
他埋着頭,動不動從中抽出一張,仔細考慮過後,再動筆謄到輿情圖上,想到路途中遇到的趣事風俗,蕭流年也會笑着添上去。
一處風情地貌,躍然紙上。
“世子。”門外小厮禀報,“莫念求見。”
蕭流年頭也沒擡:“進。”
莫念穿着一身青色粗布麻衫,進來後遞上一本木頭冊子:“世子,進山冊子。”
聞言,蕭流年謄寫的動作一頓。
他看了眼隻有巴掌大的冊子,問道:“誰的?”
莫念回道:“流民巷子的一位民戶,她爹娘都沒了,家裡就她一個,平日裡也很少去黑市,奴才留了些銀子,就拿走了。”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大公子府裡的那部分兩旗已經收回。奴才問過,大公子不愛帶人,他們也隻在入口處守着。”
蕭流年翻了兩下,覺得這冊子也就平平,卻惹得衆人以得到為榮,簡直不知所謂。
“冊子留着。”
說完,他低下頭,重新繪制起來。每當這時,他的心才能得到少許安甯,外界諸多,皆不如與山川為伴來得快活。
莫念跟在他身邊多年,甚是了解他的脾性,此刻有點不敢打擾。
“還有事?”遲遲聽不見關門聲,蕭流年擡眸吔他一眼。
莫念回道:“負責保護大公子安全的兩旗,點了十人,飛馬跟上去了。”
蕭流年點點頭:“嗯,其他人重新合并吧。”
“是。”莫念接下任務,退出前猛地想起一事,他腳步一頓,回頭道:“世子,那位兩旗離開前,和奴才說了一件事。”
“說。”
莫念答道:“他說,黑市前夕,大公子都會前往土地廟,大公子會在廟外的柳樹邊呆上片刻。有時是在樹上系根帶子,有時會在地裡埋點東西。”
蕭流年一怔,問道:“大哥去那裡做什麼?”
莫念道:“據那兩旗說,每次大公子都會讓他們在周圍看守,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們雖不知大公子在做什麼,但一定很重要。”
說完,莫念暗自打量一眼蕭流年的神色,默默補充道:“需不需要派人盯着?”
蕭流年點點頭:“你去安排。”
“是。”
*
神機弩|圖紙失竊一案引起的旋風,刮到公主府門口,打了個卷,恍若停下了。
花府卻因為楊安知肚兜一事,惹了衆怒,幾乎将花府一群人放在火上炙烤。
花閑和閑情換完衣服,繞路回了花府。花府燈火通明,和漆黑的閑明院形成鮮明對比,兩人偷偷從後門溜進去。
閑情扶着花閑坐到床邊,就近點了幾盞燈。她取下一盞,握在手中:“姑娘,奴婢去打點熱水,順便取些晚膳過來。”
“去吧。”花閑點點頭,“把門帶上。”
“是。”閑情應聲離開。
随着腳步聲越來越遠,門“咯吱”一聲阖上。
花閑屏氣凝神,片刻後歎口氣,無奈道:“四妹,出來吧。”
短短幾個字,霎時間,房間仿佛被人抽幹了空氣。
氣流停滞許久,陰暗角落裡突然淅淅索索響起來,慢慢站起一道人影。
她低着頭,背影勾縮。
“大、大姐……”
“嗯?”
花滿貼着牆,嘴角嗫嚅,艱難打了聲招呼:“您、您又出去了……”
她開口前,花閑已經轉向她了。
在她的視線下,花滿驚覺自己說錯話,立馬慌慌張張将自己掩得更深。
“不是,我不是說您又偷跑出去了,我——”
花滿的光永遠都是灰蒙蒙的,隻按她的恐懼程度,分深灰和淺灰罷了。
幸好花閑隻大多靠情緒分辨來人,否則定會被花滿吓死。
“哎……”花閑打斷道,“你再繼續講下去,那就真的全知道了。”
花滿話音一收,哆嗦着後縮:“對、對不起……”
花閑看到這一母同胞的妹妹,很是心煩,也不懂該如何和她相處,一句話說得不對,她就會變成鹌鹑,打死也不擡頭。
花閑猶豫了再猶豫,終于忍不住:“你再這麼縮下去,是想埋進牆裡,等我一個瞎子把你摳出來嗎?”
花滿一驚,立刻道:“啊!不是不是!”
說話間,她擺手搖頭,花閑憋悶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在她不斷變換的輪廓中變好。
要怎麼形容呢?
像個人版史萊姆。
花閑勾勾嘴角,問:“說吧,發生了什麼事?總不能是閑得無聊,跑我這破院子,打發時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