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暗室裡滾落出來。
這是“規矩”,在脖子的記号被抹除前學習的規矩,當被明确要求“滾出來”的時候,爬行就會成為一種錯誤,軀體因此連同些許冰碴摔在地上。
“需要我給你一點鼓勵嗎?”
眼前是酒店朱紅色的地毯,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這麼說。
“嗯......至少你的确想了很多?”嗓音溫潤的人思考了會兒,尋找着13号本回行動裡的可取之處,他低下頭,視線掃過地上人的脖頸,忽的發出了然的感慨:“啊,你是13啊,季渝。”
過于輕慢,過于平淡,像偶然掃了一眼路邊的雜草,季渝遲緩地眨了眨眼,眼皮上掉落下白色的霜屑。
想法當然是有的,至少準備了試劑,買到了情報和幫手,也想過從201号房逃跑的路線,對一些心理活動也預測得很準。
比如,季渝清楚那些眼高于頂的公子小姐,即便知道暗室的存在,也不會習慣性檢查裡面有沒有藏人,就像人不會特意關心狗洞,不會整日提心吊膽,警惕突然被裡面冒出來的狗咬一口。
又比如,季渝了解溫天路的性格,對方的“朋友”可以說很多,想開派對随随便便就能喊來一群人,但也可以說非常少,溫天路很反感别人随意進出自己的私人空間,202号房内高概率會是他獨處,就算有一兩個外人在,遲早也會離開。
這些都符合預計,可惜并無意義。
江鶴虎抱着胳膊斜坐在側邊的沙發上,因為這個小插曲又多逗留了會兒,對跪趴在地上的勇士做出稱贊:“蠢死了。”
“不是很有勇氣嗎?”溫天路輕飄飄地為季渝平反,溫如月給他所有的玩具都發了邀請,心裡抱有跟13号類似的,想要逆轉地位的妄想的人肯定還有,但真敢付諸行動的可寥寥無幾。
他饒有興緻地看着季渝,見到本人後,那些随手丢進垃圾桶的記憶終于被他成功翻找出來,溫天路問道:“你這麼做是因為我曾經誇過你,如果有輔助異能在,你或許可以魅惑我?”
“服了。”江鶴虎在旁邊受不了地皺眉:“你還說過這麼惡心的話?”
“我是在陳述事實。”溫天路笑眯眯道:“他用上【禁果】,肯定能對我們起效,可惜他選了别的增幅,真遺憾,這就沒辦法了。”
林巡還站在通風窗下,來吹散他所謂的,魅惑類異能痕迹留在身上的黏膩感,他對季渝本人沒什麼印象,對【桃香】倒是有,聞言随口回道:“早說啊,他真來找我我就幫他了。”
超A級的【禁果】,改造類兼食物類異能,比起将自己的異能看作純粹的外置力,以“1+1”的方式讓别人的異能變強,更接近于直接在别人的異能基礎上進行臨時的“修改”,因此強化結果的不定性很強。
講解具體的操作手段,又會變成林巡的個人小課堂,林巡繞開地上的冰晶,湊近些打量被寒冰圈在中間的季渝,像裁縫審視手裡的一塊布料:“他底子不太好,但異能還挺有意思的,痕迹這麼重,比起發-情,其實更接近'服務'吧。”
床上那檔子事,說白了就是追求個"爽"字,隻是大家的偏好方式各不相同,有人隻在乎自己的體驗,有人則隻能從“服務别人”裡間接獲得快樂,季渝的【桃香】能帶來情潮,會先天性地把人引導向後者。
一次性高強度攝入【桃香】,能以情潮的方式讓人“染瘾”,從此變得服從,乖順,以令主人快樂為榮,而不是無序的,純為發洩而發洩,那種等對方清醒後立刻就會招來報複,但高濃度的【桃香】可以帶來虛假的項圈,讓别人成為欲望的俘虜。
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噬主”計劃,林巡想了下溫天路給别人當狗的場面,忍不住樂起來,語氣裡的确有幾分認真:“别說,我還挺想看看。”
季渝嘴唇發青,心随着對方的話一寸寸發涼。
林巡好像比他還要了解他的異能,對方的話斷了他的退路,讓他沒辦法再辯解“隻是想以這種方式回到主人身邊”,“隻是想和主人留下最後的美好回憶”,而那股狂熱的執念因現實冷卻,眼下從别人嘴裡聽到具體的盤算内容,居然令他自己都感到恐懼和荒謬。
溫天路表情閑适,瞧着也沒有因此生氣,比起【桃香】的真正主人季渝,反倒好奇地去問林巡:“真做得到?”
“做不到。”林巡聳了下肩,幹脆地下了定論:“要是做得到,我早把他從你手裡要過來了,發-情倒是行。”
“這樣啊,”溫天路朝季渝惋惜地開口:“你還是這麼沒用。”
地上的軀體先是僵硬,接着劇烈顫抖起來,這話就像一句重錘,把人砸回了自己被抛棄的雨天,季渝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冰寒的氣息給喉嚨和肺部帶來刀割的疼痛,他卻又矛盾地感受到火一般的灼燒:“.......”
“什麼?”溫天路耐心地又給了他一次機會:“我聽不見。”
“......求,”季渝咬住牙,額頭抵上地毯,重複道:“求您......求您原諒我。”
江鶴虎在旁邊打了個哈欠。
這算好棋嗎?當然不算,不管不顧奮起反抗和抛下尊嚴祈求寬恕,對結果并不會造成多少影響,季渝采取了行動,卻顯然沒有做好相應的覺悟,事到臨頭才清醒自己從未好好衡量代價,溫天路歎了口氣,索然無味地下了定論:“無聊。”
身上的白霜在頃刻之間增多,讓季渝瞬間變了臉色:“不!求您……”
手指和雙腳幾乎失去知覺,季渝的聲音變得尖銳發顫,他手腳并用地往前爬,尚未觸碰到溫天路的褲腳,就被突然冒出的冰刺阻攔,季渝栽倒在地上,粗喘了兩聲後尖聲大叫:“等等,等等!我還有用!”
“哦,”溫天路配合道,冰晶裹住季渝的雙腿,沿着軀體向上,凍結的速度沒有絲毫減緩,“說來聽聽?”
會死,會死!求生的本能短暫喚醒了遲緩的大腦,腦海裡飛速閃過一連串對策,又在轉瞬間否決,每秒都像一年那樣漫長,最後季渝音量提到最高,喊出自己今天高頻率聽見的陌生名字:“聞绛!”
冰晶停止蔓延,房間裡的空氣似乎微妙的一并陷入了停滞。
季渝哆嗦着用胳膊撐起上半身,感受到刀剮的凝視,從剔透的冰晶表面看見其他人的臉。
代價尚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無疑已被推到了萬丈深淵的邊緣,每一句話都該仔細揣度,稍有不慎就會迎來萬劫不複。
自己可以把高強度的【桃香】用在那個聞绛身上?對方一定還沒被誰得逞,才能引起這麼高的關注。
不,不行,他們這種人,更喜歡自己親自去捉想要的獵物,擅作主張反而會惹惱他們。
那還能......沒時間了,要再說點什麼,換種表述就行,共同準男友......共同準男友.......他們這種人,怎麼會真願意和誰“分享”?
“桃香......桃香對,喜歡的人反應最大,對他用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