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票。”卓正像在判決結束後,還要親自給自己行刑,“那麼,明天在全國高校學生會論壇上代表我們岷江代表團發言的,就是侯遠了。”
馮安婷帶頭開始鼓掌,接着包括侯遠自己在内,代表團的領隊和同學都用這種方式慶祝他的當選。
掌聲逐漸變小,然後消失,卓正清了清嗓子,還有話要說:“現在開始下一個環節吧!”
還有其他的環節?事前尹沐朝并不知道,從卓正的嘴裡說出這樣的内容,他不免又緊張起來。
隻見卓正指了指牆角邊的一個紙箱,進會議廳時,并沒有人注意過它的存在:“ 這是給我們代表團十一位代表準備的,岷江代表團團服,現在發給你們,明天去參加論壇的時候,大家記得穿上。”
“啊?”就連墨池學院的學生們都很驚訝,黃乃源說,“都沒聽過這件事。”
卓正解釋:“總覺得還是要有我們是一個整體的樣子。”
說罷,卓正站起身來要去拿箱子,宇文玥和雷方禦搶先一步,把箱子搬到桌上撕開膠布。
“喂。”劉燦堯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淩玉風,“這算不算上半場三比零就把香槟開了啊?”
“不清楚,但至少現在,也算卓正體面點了吧!”
宇文玥和雷方禦一左一右地開始分發團服,這是一件沖鋒衣,大部分是灰白色,胸口以上則是黑色,背後印着岷江市的代表圖案太陽神鳥圓輪,圓輪的上方是紅色字體的“岷江市代表團”,下方卻不盡相同,尹沐朝發現自己和歐陽巽的衣服,寫的是“岷東學院。”
“卓老師費心了。”歐陽巽拿起衣服掂了掂,質地也不錯。
“哎呦,卓正,你要是定制衣服的話提前跟我們說說呀!”黃乃源把衣服壓在身下趴在桌子上,“讓我們幫你設計設計嘛。”
“抱歉,這件事是我自發的。”卓正向所有人說,“大家也不别擔心費用的問題,不用付錢,畢竟是,隻穿一次的東西……”
會議廳裡隻剩卓正的一聲幹笑。
一月二日早上六點,一輛四十五座大巴車載着岷江代表團的十三人趕赴論壇現場。
“哇!他們還有統一的制服!”
“這就是教育特區嗎,真講究!”
“切,撥的款,特區就淨這麼花了。”
在車上,岷江市代表團引起了不小的讨論,他們自然不知道穿着一緻的這群人分别來自哪個學校,更不知道這些天他們經曆了什麼。
論壇将在眼前這棟圓形建築的五樓召開,說來也巧,它的立項時間正好是十校聯盟創立的那年,能在這裡作為十校聯盟的代表參會,尹沐朝也油然而生一種使命感。
“緊張嗎?”歐陽巽笑眯眯地問侯遠。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侯遠的右拳捏了又松松了又捏。
“可惜我克服緊張的方法你不能使用——心外無物。”歐陽巽一本正經地說,“隻要精神集中,别說不會緊張,就連難吃的東西都可以不在乎味覺地吞下去。”
侯遠被逗笑了:“歐陽同學的潛能還有這種效果?”
“是啊。”歐陽巽把左手放在侯遠的肩膀上,“但待會兒你不使用潛能也要讓全場關注到你!”
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後,離論壇開幕還有接近四十分鐘,尹沐朝的左右分别是歐陽巽和顧詩語,至于侯遠作為發言代表已經被招呼去了後台。
尹沐朝看了看提前被放在座位上的小冊子,他們隻需要在會場坐到十一點,即聽完各個代表的發言以後便可以離開了,接下來的時間都會留給各方代表,用來商讨他們的提案。
歐陽巽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到場的應該多于五百人吧,哎,那邊還有媒體區。”
難怪發言代表回到岷江就會被内定為總長,尹沐朝算是切身體會到了。
經過了不知道幾輪的領導發言後,論壇終于進入了尹沐朝最關注的部分,各方學生會代表闡述提案環節。
“現在有請岷江市十校聯盟總學生會代表,侯遠同學上台發言。”
穿着岷江代表團上衣的侯遠登台了。
“第一個啊。”尹沐朝一邊用力鼓掌,一邊壓低自己的聲音說。
孫泠茗面帶微笑地聽着例行的開場白,看着那個她曾多次想象過站上去的舞台,此刻,她的身旁坐着和她一樣來自墨池學院的同學們,這幾天他們盡心盡力地幫助自己,可在散會後,墨池一班,墨池八班,他們又會回到孫泠茗難以企及的高度上。
“在此,我号召全國精英類高校增加精英學員社會實踐次數、增設精英學員社會服務項目,以強化精英學員與社區、市民、社會之間的聯系。”侯遠說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提案。
“精英作為占比較少的人群,由于時代發展的需要總是受到社會各界的優待,尤其是在精英學院接受培養的,例如我這樣的精英學員,會有大量的資源向我們傾斜,但與此同時,我們也不可避免地跟社會産生了隔閡。”
“特别的權利、特殊的能力,這無疑會讓占比更多的普通人對我們造成誤解、恐懼乃至仇恨,而大部分時間都處于學校中的我們,也很難去全面地認識這個世界。如果雙方都無法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那麼利益和觀點的雙重矛盾就會變得不可協調的,最終走向對立。”
“我自認為,這是一個發展的時代,那麼發展就不應該隻局限于精英,也不應該把精英當作發展的燃料,所謂的‘普通人’和‘精英’隻是我們為了描述方便而采用詞彙,不應該是區分用的概念,我知道,這非常難,所以我提議,讓精英學員更多的走出學校,走進社會,回歸普通人的位置。”
此話一出,引起了全場不小的讨論,令侯遠不得不先停一停,要知道,在場更多的就是所謂的“普通人”。
“回歸普通人?”蘇菁茹覺得很有意思,“侯遠,真有膽子講啊!”
淩玉風也笑了:“讓他赢下競選,也不是一件特别壞的事呢!”
見氣氛逐漸平息,侯遠稍稍拉近台上的麥克風:“當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作為精英,我并不是最出色的一批,尤其是這一趟華京之旅,讓我深刻地體會到了自己和那群天選之子的差距,而在未來,他們必然會嶄露頭角,赢得更多的關注和通道,鄙人有幸,在他們的幫助下抓住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才能讓在座的各位認識我,但還有一部分精英學員,他們既沒有重點班的優秀,也沒有我這樣的運氣,他們在聚光燈的邊緣,甚至更難被發現閃光點。”
所以學校鼓勵大家參加學生會等組織還有校外活動也是出于這種考量吧,尹沐朝心想。
“由于潛能的存在,某種意義上精英們從事的社會生産和勞動的種類也被限制了,而在這個被畫好邊界的狹窄領域内優勝劣汰相當殘酷,被小的社會拒之門外後,又發現自己無法和大的社會共存,這樣的群體如果越來越多,也許會成為社會的隐患。因此我希望,通過社會實踐和社會服務來讓部分精英學員展現自己潛能以外的閃光點,在畢業前被社會認同,讓他們的未來不止精英一種身份可以選擇。”
“這個話題太深刻了。”宇文玥評價。
“不過也有道理。”一旁的雷方禦說,“他說的這種現象目前不存在,是因為精英這個群體出現的時間還不夠長,人數還不夠多,但人類無法拒絕進化,那麼終有一天,侯遠所提出的假設會被端到桌面上來。”
“你們覺得他提出的方案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卓正問,而兩位八班的學生都搖搖頭。
“作為一個精英學員,有這樣的思考和嘗試已經很不容易了。”孫泠茗還是用剛才的表情看着舞台,但眼裡卻有了不一樣的情感,“不止精英一種身份可以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