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封:“現在沒有需要照顧的幼年、童年、少年和老年,現在按照意識年齡也沒有少年,四十年的時間逐漸追平了曾經的時間差,我們排除特能技這種因屬種而來的不同天賦,從生活、戰鬥和各種技能上來說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差别。這會把人逐漸切割成更碎的個體,越來越難組成家庭。對于個人來說家庭當然不是必須的,但對于社會來說家庭不僅僅是穩定性和延續性。如果沒有一個個家庭作為依靠支撐,那麼往往需要更多支點,而現在導師的存在讓智出現壁壘,懸浮城的科技也讓普通人無法展現自我和創新,意義感缺失。”
童年似懂非懂,問:“嗯,那要怎麼劃分呢?”
布封:“據說是要分門别類,将普特人、超特人和原生超特人分開。普特人和超特人從既有人類而來,其年齡以遇到末世維原子沖擊波的年齡為界,再進行後續研讨是否回歸骨齡,讓沒有成長的生命繼續累積;而原生超特人屬于真正的特育生命,出現在維原子沖擊波之後,他的成長與其他兩者有底層邏輯的不同,還需要進行後續定義。”
童年不解反問:“怎麼四十多年了,還沒有一個合适的定義?”
布封:“即便以老年人姿态熬過末世維原子沖擊波的幸存者,他們都在特遷的過程中因特化能量的不斷充盈而走回年輕時的自己,而如今生命的周期陡然拉長,現在的四五十年和末世前的四五十年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我們都屬于新生人種。不要拿已有的邏輯絆住自己,也許對我們這種特人類來說發展科技提升戰力是本能,研究自己卻很難。你想想啊,曾經螞蟻在我們眼中多渺小,但是它們不需要任何學習就能建出曾經人類模仿都模仿不出來的蟻巢。再說了,難道曾經人類…有研究明白自己嗎?也許隻有等到特人類出現真正的老人才會有連續的經驗出現吧。”
童年:“老人?我從未見過老人吧?”
布封愛憐的摸了摸童年的頭,說:“你見過,你隻是不記得了。純粹的老人隻剩下零星幾位,他們被稱作亞特人。”
童年:“亞特人?”他從未在任何資料中看到過亞特人這個名詞。
布封:“亞特人是沒有進入特遷的人類,在特化生命中被稱作亞特人。”
童年:“這個世界還有人類??”
布封:“有,很少,全部都生活在意識倒錐宿主的全維原子中。他們無法來到自然世界,因此官方并沒有披露他們的存在。”
童年:“這樣啊。”
布封:“特人類的老年遙遙無期,任何研究都不知道特人類的老年是什麼狀态。也許依舊和人類一樣會邁向容顔的衰老、體能的下降,也有可能是突然的意識能量衰竭、特化能量的彌散。”
布封所說的内容在意識重建學院的教材中以及童年的生活中從未出現,這種帶着宏觀意義描述特化生命的進程和推論異常吸引童年。
布封見兒子專注的目光,繼續說:“你也知道整個懸浮城四十年來沒有新生兒,據我所知即便惡水間或其他生存條件下也沒有新生兒誕生。特人類旁觀特化動物和島化動物的不斷繁衍,而特人類自己則成了無法繁衍後代的生命種類。”
童年:“嗯,這個我知道,無法繁衍…影響很大嗎?”
布封沉吟道:“你剛完成意識重建,你的意識年齡在整個懸浮城都是最年輕的一批,你感受不到無法繁衍的影響。生命有很多意義,為了守衛、為了研發、為了求真、為了夢想,林林總總有太多、太多能夠被說出口的意義,但對于大多數生命來說生命的基礎意義很少被宣之于口—是繁衍。我并不是把生命的個體意義歸結到繁衍上,而是如果生命看做整體而言,種族的繁衍是刻在基因裡的本能。我們的生命很長但我們終将消失,什麼能代表我們活過?是堅不可摧的懸浮城?是先進的科技?是戰争的勝利?是燦爛的文明?即使要考古也終究要後代生命的手親自挖出我們的骸骨和過往。”
童年的眼神似是定焦在遙遠的以後,又像是透過一切時光看到久遠的之前。
布封:“再美麗的生活環境都不能對沖此間特人類生命的荒蕪感。”
童年:“荒蕪感?”
布封:“至少這一秒沒有新生意味着…當我們這一批特人類都死去那麼此間再無我們存在過的因果。我們所發展的一切、創造的一切都隻是時間線上的一場空,無需任何參與我們都會被抹去。”
童年:“…爸爸……”他不知道布封為何突然和他說這麼高深的話。
布封看出兒子的疑惑,他笑着說:“這些話我若說給你弟弟聽,他早就昏昏沉沉想睡覺了;而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你希望我為你解答一些事情,那麼我便盡我所知讓你了解此間特人類生命處于哪個階段,陷入了怎樣的瓶頸之中。沒有真正的老年意味着自然死亡在很遠之後;沒有下一代意味着沒有童年,那生命的階段如何定義?”
童年:“因…因為我是意識年齡最小的特人類嗎?”
布封看着童年片刻才說:“也許是吧。有時候我們無法解決的問題總希望後代能夠解決,比如你,你們是我們的後代。若有一天我們走到生命的盡頭,隻要你們還存在,哪怕比我多活一年,我的存在都會延長一年。”